也是她和他命运或转,或要就此分别的时候。
纪齐完全明白,正因明白才捅破封了二十年的窗纱。他看着她眼泪涌出,想起过去很多年里很多次看见她眼泪涌出,无一次,正经安慰过。
那时他不懂。只懂插科打诨,安慰也像幸灾乐祸。
却终还是有了次机会吧。老天待他不薄。
“你当我发疯吧。别哭。”他眼眶亦热,展出一点笑,本就很近收拢手臂便能抱住她。
他抱住了她。
顾淳风没躲没推,眼泪收不住,全落在他肩头,然后抬起双手用力捶他后背,“你们非要这样!都要走,谁都不愿留下!纪齐你混蛋!”
她该在说她的母妃,阿姌,沈疾,那些她半生中最最珍视却无可奈何要承受离别的人。
她最爱的那些人。
纪齐只觉心疼,抱紧她,低声笑,“我是混蛋,还很蠢,若能早聪明两年,赶在沈疾之前,你如今,已是我的了。”
顾淳风没有心力回应他这些胡话,也并不清楚若一切还来得及,她与他,会不会有以后。她只觉自南下便开始的那些悲怆成数倍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而纪齐这番或许迟到了数年的衷肠,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好,也好。”却听他又道,“你我若成婚,不是好事。或许只是另一对我的兄嫂。我讲出来,你听见了,就够了。顾淳风,”
无比倾心动意时,原来张口是情话。他还可以说下去,强行止住,稍退寸许捧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轻挪拇指给她擦泪,“现在走吧。我们一起去。兴许杞人忧天了,你说呢?”
顾淳风摇头,“你不许去。你在这儿待着。无论姐夫做什么,你是你他是他,你们家所有事,你都被蒙在鼓里。”
纪齐眼眶已湿,“你怎么这么傻。我姓纪啊,所有人都看见我回来了。”
“那又怎样!你在北境保家卫国,所有人也看见了!你若有谋逆之心,何必拼命!”
他捧着她的脸想哭又想笑,最后只是额头抵着她额头,轻松道:“走吧。走吧。去看看。”
“我嫁你还不行么。纪齐,”她说不上这刻撕心裂肺的不舍究竟出于友情还是其它,“你留在这里别去,我就嫁给你。我说到做到。”
似要全力证明承诺,她亦展臂抱紧他后腰,一双泪眼乞求般望着他。
纪齐不确定她是否这样望过沈疾。
但他确定这眼神,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那是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柔情的示弱。
他情难自禁,俯下去攫取这片刻温存。
顾淳风依然没躲。
不仅没躲,她先张开檀口引他深入,然后挪动脚步,带着两个人往偏阁深处去。
飞舞的光尘当真将此间染得如梦。
久无人用的卧房散着百年宫阙的微润与沉香。
顾淳风不确定这是不是他昨夜睡房,秉着快要消散的意识,在彻底倒进床帐前摸到了榻边柜上的烛台。
烛台不好,会弄伤他。
她一只手绕在身后继续摸,腰肢几乎被纪齐摁断,空气更加稀薄,眼看便要站不住。
摸到了一个圆匣。大小合适,没有棱角。
两人在下一瞬陷落床帐,她右手握着那圆匣,左手五指插-进他发丝鼓励他凶猛攻势。
确定他沉沦至防备全无,而自己,还勉强有一丝清醒之时。
她抬起右手,盯准位置,圆匣骤落,大力敲击在他后颈。
攻势骤止,所有重量瞬间全压到她身上。
“纪齐?”
没人答。
她放下那圆匣轻拍他后背,再唤,依然无声。
仍不放心,生怕是敲重了,她连推带扶将他平放在榻上,又趴过去检查他后颈。
没有血痕,甚至都不怎么红,当是敲在了正确穴位,只教人晕厥。
她彻底放心,帮他搭了条薄被在身,低头瞧自己襟口大开,终于臊起来,不敢再看床上的人,翻身下去找到铜镜,从头到脚整理了,快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