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还是不知能怎么回。/p
夜色在降落,马车行进的速度在变慢,许久方听他又道:“我久不居庙堂,短于礼数,山野村夫之语,你别介意。”/p
再不回话就是她失礼了。阮雪音遂答那句问:“大约因瑜夫人,一直不能忘怀三哥吧。”/p
潺潺溪流声穿夜色而来,马车缓停,两人下车取水。/p
溪水本带着白日光照的余温,因入夜,余温正消散,渐渐凉冽。阮雪音握着水囊的手指浸下去,静看溪流过指缝,水都灌满了仍不转眼。/p
“许多事都淡忘了,我那亲弟的性子,却是无论过去多久,始终了然在心。”/p
忽听身侧男子开口,阮雪音方觉失态,忙拿起水囊,仔细盖好。/p
他是盘腿坐着在取水,此刻边说边饮,十分惬意。真因山居农耕久了吧,阮雪音没见过太子昔年英姿,观眼前画面,只觉是天地间一大自在人,言行自在,心也自在。/p
“他不会因晚苓难忘过去,就予旁人盛宠。一定是真的心有归属,认定了,非那个人不行。”顾星磊转头看阮雪音,“如今住在承泽殿的是你吧。他待你应该远胜晚苓,或许都不是同一种喜爱。”/p
阮雪音再次没了回话的主意。/p
顾星磊饮完一壶,又去打水,“弟妹可知我如何确定的你身份?”/p
不是暗语往来么?阮雪音看着他。/p
顾星磊复回头,目光移去她颈间,只一瞬,未免唐突很快挪开,“母后的羊脂玉莲蓬。好啊,他能送出它,便是得到了此生所爱。我为他高兴。只是苦了晚苓。”/p
弦月升起在林梢,投落溪上游出浅浅一段银泽。有细小的荼白花瓣被流水夹带着漂过,六月初零落的芳菲。/p
“三哥还在世,瑜夫人便不苦了。”/p
顾星磊对时局全然无数,所以这句话他肯定听不懂,阮雪音也不打算一夕说清。/p
“走吧。三哥会明白的。”/p
西边战场在大风堡以南,即祁西新区;整个蔚西新区除了大风堡北麓有驻军,十分平宁,故他们赶路一日夜,不曾遇到麻烦。/p
却在这日子夜时分,出现变数。/p
那拨弦声很轻,如生于脑中、发自梦里。阮雪音初时真以为是做梦,苦无画面,阖着眼静候这段梦境过去。/p…
竟然过不去。弦音如缕,虽始终轻,细察能体会其中铿锵。不是琴,更像琵琶。山野深林,怎会有人弹琵琶?/p
她蓦然睁眼,还在自己车内,拉开门,顾星磊抱臂倚车身,沉沉睡着。/p
琵琶声层层叠叠往这头传,她凝神静听,仿佛《梁甫吟》。/p
–步出齐门城,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p
她不擅音律,还是入祁宫后一点点长进的。这首《梁甫吟》她也只听过琴曲,琵琶弹奏,头一遭。/p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p
再是轻奏,持续太久,也扰人心。顾星磊缓睁眼,余光瞥见阮雪音侧脸在旁,一惊,待要开口,见对方竖指唇边,噤声之意。/p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有为此谋,相国齐晏子。/p
“《梁甫吟》。”这下连顾星磊也听出来了,“深更夜半,谁会在此奏乐。”/p
“应是我的故人。”阮雪音展眸四下,“这里近棉州吧。”/p
顾星磊不谙局面,却能读出她眉宇间警惕。“仇人?”/p
阮雪音稍怔,竟觉无法归纳,终是弯起嘴角笑,“也许。”/p
顾星磊于这个瞬间瞧见了眼前女子的无双之处。/p
“三哥在这里等我。”/p
“不去不行?”/p
“不去,她们就会来。咱们身处其疆土,避不过,且绝对劣势,无若迎击,主动寻求解决之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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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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