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退后一步,郑重三拜。
顾星朗就要伸手了,忍不住,忍不了,至少要握一握她的手。
她却在那瞬间抬步,迅速走过他身边,素色的裙摆扫到了龙纹常服的下缘,很轻,肉眼根本瞧不出,照理也该感觉不到。
顾星朗心中却突然刮起飓风,不知为何,竟慌得要站不住,惶然回头,她的背影已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墨点。
“君上。”涤砚明明白白看见他身势欲动、就要去追了,赶忙上前搀扶,胳膊发力实是拦阻,“君上不可。”他低声,“大局为重,君上。”
盛夏午后真起了风。
阮雪音一干人出长信门,马车在候,她们径直跳上去。与此同时正安门大开,禁卫押解着一辆马车出,是送皇后往西境。
淳风不晓得还有如此安排,是上了街听见人声鼎沸,方后知后觉做戏做全套。
“皇后无罪!请陛下开恩!”
她们走的偏僻小路,好难得才听清。
多是女子声,纷纷扬扬,此起彼伏。
淳风百感交集,转去看阮雪音,却见她痴痴的,神魂早不知去了哪里。
自拜别九哥、经过他身边后她就整个人都不对了。淳风瞧得分明,顿觉兄长种种担心都是多余——嫂嫂根本舍不得他,暂时分离已是丢了魂。
便挨近了握住她手,“嫂嫂莫太伤心了。你听这阵势,这举国对你的喜爱、声援,团圆可待。”
这声援里除了自发民众,应也有顾星朗的刻意安排。阮雪音暗忖。他想尽快接她回来,就必定会抓住和制造一切机会铺陈,皇后被流放、出霁都便是第一个机会。
天下舆论,永远是利器,他在以其人之道还之。
“这是去镇国寺的路么?”阮雪音不答这句,转而问。
“九哥答应嫂嫂的事,哪有不作数的?”淳风便隔着窗缝往外看了会儿,“没错,嫂嫂放心。”
镇国寺僧人已得御令,在后门接应。姑嫂二人埋着头往里走,很快被带至花木深处一幢两层小楼。
淳月正在门前等,见她们走近,一把握住阮雪音的手,“快进来。”
门被关紧。
“长姐。”大乱之后淳风便去了北境寻朝朝,没在淳月最艰难之时陪伴,歉疚至今,一把握住她另一只手。
“你我有的是时间说。”淳月忙道,“现下要紧的是,”便望阮雪音。
这神情,关切疼惜,与早年已大不同。阮雪音心中一暖,“没什么要紧的,都安排好了,就是临行前,想来看看长姐。”
淳风虽今非昔比,到底是粗枝大叶的秉性,许多细节注意不到也不会去想。
淳月却由小到大眼明心亮,到了这个年纪,历经这些风浪,洞察更是敏锐。
自看见阮雪音她便觉异样。此刻听对方这般说,更觉有疑,稍思忖,道:“长姐有东西给你,带着上路,做个念想。”又向淳风,“你就别上去了,时间紧迫,我们很快就下来。”
淳风心知长姐必也舍不得嫂嫂,必有体己话要说,乖乖点头,“也没那么急,多呆一小会儿无妨的。我在这里把着。”
阮雪音随淳月走楼梯时便想,纪平会不会在。
真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时,不能说毫不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