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被孩子的欢叫声吵醒,是朝朝和阿岩开始玩雪堆雪人了。
山中年年有冬雪,却没有北国这样一望无垠的雪原。
两个孩子穿着厚袄,小粽子似地在雪地上跑,跑着跑着摔一跤,爬起来接着跑、接着摔,可爱极了,阮雪音倚在门边咯咯笑。
“说好辰时出发,她们答应了。”竞庭歌道。
小孩子的答应哪能作数,到该走时,必定拉拉扯扯还想玩儿。
“新年,难得,她们若实在想多玩一会儿,就午饭后再走。”阮雪音道。
竞庭歌轻笑,“接下来一路可都是冰天雪地,还怕没得玩儿?”
纵有车马,纵有慕容峋这地头蛇与阮仲多年往返北国的老道,冰天雪地依然比预料中难行。
或也因他们所选路径多隐蔽,本身不好走。
一月初七,队伍陷入第一轮困乏,主要是孩子们累着了。几人稍作商量,决定歇脚,找到一处洞穴,铺了干草支了火堆,又将带得齐全的一应用度都拿出来摆好,倒很有些家的温馨。
天黑前慕容峋找到一处热泉,说夜里太冷,可以明日正午带孩子们去泡浴。
朝朝和阿岩兴奋得好晚才睡着。
北国的冬总是值得信赖,第二日如常大晴天,正午确比早晚和暖,竞庭歌与阮雪音便收拾好换洗衣物带着女儿们前往,慕容峋和阮仲就在热泉不远处盯梢护卫。
茫茫雪林,袅袅白烟,至寒方觉至暖,入水后连孩子们都安静了,专心享受热流遍全身。
“不错吧?”许久竞庭歌开口问,仰着脖子,头枕岩壁。那年在寒地夜夜以热泉泡脚,她告诉过阮雪音。
“若说北边有什么值得我动心思搬过来,大约就是这雪地热泉吧。”好一阵阮雪音方回。
“我也是!”朝朝道。
“我也是!”阿岩道。
四人皆笑,大大小小莹白的肩头跟着在水面晃,晃出涟漪圈圈。
“也别泡太久啊!”遥听见慕容峋招呼,“尤其孩子!”
“泡久了亦晕眩。他倒是行家。”阮雪音赞许,“咱们起吧,总归要住几天,明日再来。”
“你是凭医理修为,他是凭经验。”竞庭歌答应着,伸手牵阿岩。
热泉边由爹爹和舅舅搭了临时的帐子,四人在里头穿戴整齐,再出现时个个容光焕发——原本被寒天冻透了的瓷白脸颊,尽透出红扑扑水当当的霞色。
“可算轮到咱们了!”慕容峋一拍阮仲,“走!”
娘亲们遂带着两个孩子林间嬉闹,捡松果等他们。
“肉是不愁了。”阮雪音道,昨日狩猎有获,“一会儿得再找些可吃的冬果。”
“能有么?”竞庭歌表示怀疑。
“照理该有。”阮雪音的照理都是书本所学。
竞庭歌想了想,“照理是该有。”
“一会儿分头行动吧。一队带孩子回去吃午饭,”泡浴又玩乐,该饿了,“一队去觅果子。”
“那我们带孩子吧。找果子,你比我在行。”
日色大灿,光透林间反射皑皑积雪,是比雪光与日光更亮的白。
阮雪音纵观周遭植被,已看好了一片地方,与阮仲径直往那头去。
有陡壁须攀,他便先上去,伸手再拉她,人拉上来了,却不松手。
阮雪音第一反应是抽手,终没有,由他握着。
这样手牵手漫步的画面,十几年来无数次出现在阮仲的梦里。
而雪原晃眼,掌中柔荑微凉,更让他如坠少年梦,许久没缓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