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一声,蹲下去慢慢翻,没翻到自己的,先翻到了她的。
素白的布绢,质地与他那块没法比,但他决定就用这块。
素绢入热水,他照女儿说的,泡一泡,拧干,放在脸颊伤处。
如是这般几回合,真觉不痛不肿了。
哪会这么快呢,不过是心暖,微光也成艳阳天。
夜更深,北地的风呼呼刮起来。他重新上榻入被窝,侧躺好,打开手中香囊,先将玉莲蓬拿出,小心戴回她脖子上。
阮雪音终有些被打扰,睡梦中微蹙眉,偏了偏头。
顾星朗不敢动了,一等许久,确定她再入深眠,又拿出浅红晶石的珠串,摸向她左手腕。
手腕还有些红。是被他以束带捆缚过的缘故。双腕捆于一处,压在头顶之上。
时间虽不长,到底磨红了。
悔意更浓,他捉起那只腕轻吻,又覆她掌心在自己脸颊,良久松开,将珠串套回去。
她手腕比从前还细,显得那晶石晃晃悠悠。确实瘦了,因山中生活、事事要亲力亲为吧。
他再次拥她入怀,全无睡意,只想这么看着她到天明。
天明时阮雪音醒来,睁眼先瞧见王帐巨大的篷顶。
帐子厚实,北地至亮的日光透进来也显微弱,她盯了一会儿,竟觉刺眼。
时快时慢的呼吸这才传进耳,热息皆抚在她脸上。昨夜种种渐分明,她心内无波,所有情绪仿佛被吸入了某个深不可测的洞穴。
又一会儿她方抬头,只微一抬便看见他的脸,因为真的很近。他该睡得浅,神情焦灼又紧张。她不想理解缘故,只想起身离开。
挨着他的这侧全无空隙,她只能另一侧手发力,掌心撑床榻。
完全起不来。
因他手臂箍得死紧,她后知后觉。
如此动作当然便惊醒了本不踏实的顾星朗。“小雪。”
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刚睁眼未及措辞,只得先唤她,手臂不自觉发力。
本已够紧了。“我喘不过气。”阮雪音不看他,平声道。
顾星朗忙松了些许。
“我想起来。”她又道。
顾星朗稍犹豫,终是放开。她腾地坐起,扶着被子挡住锁骨以下,他也跟着赶紧起,整个人围住她,不给逃窜的出口。
后背当然很冷,他是穿回了中衣的,她却没有。
顾星朗自枕边拿起她的一件里衣,也是昨晚从地上找出来准备好的,给她披上。
“小雪——”
“君上尽兴了么?”
顾星朗怔住。
方反应昨日先对她说带了美人,后来又说当夜不想要她们、想要她——完全就是临时换换口味的意思。
“不是这样。小雪。昨日我气疯了,你同他牵手,让他抱你,却对我冷淡抗拒;你不辞而别,我痛苦难当,结果你,竟与他日日相伴,我受不了!没有什么美人,我虽重开了后宫,不曾对任何一个上心,更没碰过,昨日那样说,不过是怕你不肯跟我回来,才——”
“才以河洛图相骗。”阮雪音静声,“当年我是拿全了的。你这里,一页都没有。”
“是。”顾星朗定看她,坦然答。
美人之题当然也是为让她放松警惕、放心前往,难听之言都不过激将。他想一一解释给她听,再为昨夜道歉,可显然,她不想听。
“那么民女该告退了。”
“正因我一页都没有,更需要你的这几页!”他自然围牢她,不让走,情急之下张口就来,又哪里是想说这个呢?
“那么这几页留给君上。”他既来寒地便不会放过此事,她不想他参与也是不能了。
“小雪!”他拿她毫无办法,小半生不懂得放低姿态,只在她这里节节败退,“我们不要赌气了好不好?昨晚我见到朝朝了,她很可爱,很懂事——”
阮雪音瞬间变脸色,“她在哪里?”
顾星朗再次怔住。旋即惨笑,“我是她的父亲,你还怕我伤害她不成——”
“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