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有些眩晕,满室火光影幢幢如前人的香魂。上官夫人又是哪一位,竞庭歌的母亲呢?
她的母亲呢。
走出药园已入寅时,雪竟依然大,簌簌歇歇洒得天地皆默。林子更深静,早先阮佶砸水仙的前庭已被收拾得只余深雪厚积。
无人值守,只一盏昏灯空落落悬在檐下。阮雪音拢手出门,没拉起风帽,试图沐雪求片刻清醒。
阮仲等在近雩居的竹林小径上。灰青斗篷与竹林几乎相融,阮雪音晃着神,初时没看见。
“这么大的雪,帽子也不戴上。”
对方撑了一把同样灰青的伞,走过来将两人都罩住。
阮雪音如今已不能将他一应举动当作平常关怀,稍拉开些距离,“下雪不比下雨,衣衫湿得慢,总觉得不必遮。”
“去过药园了?”
“嗯。”她自知脸色不好,更不想讨论,转话头道:
“再过几个时辰就要行登基礼,你倒还在外面晃悠。”
“这个时辰了,睡也睡不着,等着吧。”
阮雪音心知他是不敢睡。不能睡。防着内外各种变数。
“我送你回去。”
阮雪音并不想回雩居。早先阮佋述往昔时阮仲也在场,知她该是不想回。
两人遂撑着伞走竹径如走向无尽黑夜,雪打竹叶,只有风声。
“我那时候初晓身世,也难于面对有关父母的一切,尤其我生父的。”半晌阮仲道,“所以早先你突然不想听,完全理解。”
阮雪音不说话。
“他说有些细节你进了药园便能见实据。”阮仲稍顿,
“都看到了?”
“嗯。”阮雪音终答,“但我不信药园是用来炼丹求长生的。那里面毒比药多。”
多得多。
“那里面还有药植?”
有。都在墙上。她再次默。
“从前便知你有意无意在打探药园的事,还以为只出于好奇。”
阮雪音脚步滞了滞。
“说出来你别害怕,你每次回来,我都忍不住跟。”
这话听了谁不怕,后怕也是怕。阮雪音彻底停步。
“只是想多看你两眼,没别的。”该是自觉失言,阮仲绷了嗓子,“就是这样被竞庭歌发现的。”
竞庭歌就来过崟宫一次,也不知运气还是天意。
她仰头看漫天雪絮。
“他说你看过药园若还有疑问,再去找他。还去么?”
“去。”要问名字。早先影宸殿内只有故事未点人名,该是碍着阮仲在场。“他此刻在哪里?”
“影宸殿开始连夜收拾,他搬去了岱庐。”
只能等天明。
“慕容嶙还在锁宁城么?”她忽问。
轮到阮仲沉默。“如今局势,你觉得慕容峋那头还会行动么?”半晌他反问。
很可能不会。
但竞庭歌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