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顾星朗。祁国要流放阮氏,宗室相抗,双方开战,终至覆亡。
“此计成,于他三利。一,阮家覆灭他再不用担心君位之稳;二,天下人会说我言而无信阳奉阴违,哪怕是对方先挑衅;三,”黑暗中他看着她眼睛,
“我终究屠了阮家,违背了凌霄门上护你之诺。”
阮雪音直觉得阮仲没有这样深绕的心思。以她两个月来与对方往来,这套逻辑顾星朗想得到,他未必能。
顾星朗一直看着她眼睛,也便看出了她犹疑。“在你心里,我并不比竞庭歌更良善。反而阮仲简单,使不出这些算计。”
“不是。”阮雪音道,黑暗里去握他手,“两码事。你想得到但你不会做,此为良善。良善与会算不矛盾。”
顾星朗难得没有反握她的手。他抽手撑床下地,“是与不是,很快见分晓。”
门外人影晃,沈疾压得极低的嗓音传进来,“宗亲们尚在各自房内,祁崟两国兵士驻守,君上——”
“蔚兵呢。”
“还如几个时辰前一样,驻扎最远,留着五百人驿馆附近护卫。”他稍顿,“霍衍一直和臣在一起。”
顾星朗与慕容峋的房间相距不远。
“把淳风和晚苓都接过来,现在。”
灯火骤明,房中亮起来。山风树林呼啸声愈近,整个驿馆一间接一间亮起来。顾淳风打着哈欠,自然不悦;但兵马响动已在咫尺,她心中有数又无数,也不多问,走进来坐到桌边喝水醒神,两杯下肚又将一碟冷透的点心拿过来吃。
“厨房的人起了么?我要些热的,粥和小菜便可。”她扬声向门外沈疾,又转而问刚至对面坐下的阮雪音,“嫂嫂你要不要辣菜?”
顾星朗去了窗边,透过吱嘎嘎来回拍打的缝隙望漆黑山林。分明是窥视,因他站得笔直翩翩而显得格外坦荡,且沉定。被纱布缠绕的右侧肩背有些僵,纪晚苓驾轻就熟拿了斗篷为他披好。
沈疾在外应下淳风交代,人却没动。淳风并不再催,只向阮雪音嘟哝:
“你看我还没嫁呢,他已经会糊弄人了。答应得好好的,就是不行动。”
兵马声更近,携山风过深林,到了驿馆大门外。
顾星朗转身出了门。
火光零星,显然这些人已经很习惯暗夜行进。空地上已有兵士严阵以待,银甲与褐甲交互影映月光,将二楼正中白色斗篷的顾星朗映得分外显眼。
“三日前凌霄门上已经说得很清楚,诸位若是来截人的,现在便可以回了。”
按理不必他现身讲这番话。驿馆外那些兵士哪怕领队,都非名将,他一个也不认识。
但许是因方才与阮雪音黑暗中对话,他闷着一口气,定要亲自看一眼始作俑者,那些可能有阮仲埋伏的崟兵。
不智,但忍不住。
最后一次。他告诫自己。以后凭是何事,何人,哪怕为她,只要在君位上一日便再不可这般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