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回家了,公子慢走。”
“大姐稍等。”
竞庭歌停步挑眉。
“在下许多年没进过麦田听麦浪,大姐是本地人,可否再引一回路?”
麦田有什么可引路的?
竞庭歌来了此处就没出过门,今日是第一回;文绮倒经常下地劳作,这片田正是她的。
“在下时候曾随父亲入麦田听麦浪。然后大路朝,此去经年。”
这话对任何路人而言都是呓语,听不大懂的。
偏竞庭歌字字懂。
她看了看春绿如海,“走吧。”
两人沿路再往前数步,踏过院中飘出的洁白花瓣,至麦田边缘正要下脚,上官宴忽道:
“我随父亲入麦田那次,他同我玩儿了个游戏。那是我平生所学第一道圣人箴言。”
竞庭歌蹙眉,谁要玩儿一个藏着圣人箴言的游戏。
“很简单。试试?”
放在从前竞庭歌不会答应,但近来
反正没什么事。她一点头。
“我们穿过这片麦田,各挑一支自认为最大的麦叶。”
“然后比谁的更大?”
什么幼稚游戏。
上官宴一笑,“无论冬麦还是春麦,收割都在夏季,月份不同。父亲和我来那次是六月,已经抽了穗,漫野金黄,所以他让我挑的是麦穗,更美,比绿叶易挑。”他眼里有光,似秋野镀金,
“咱们来的时间不对,勉强挑吧。”
竞庭歌全不懂此戏要义为何,总归不用带脑子,看见顺眼的摘就是。
“只能摘一次,后面又看到更大的不能换。”两人走进起伏的碧绿浪涛,叶缘擦衣角,上官宴再道,“同样,若一直没摘,走到最后才发现之前某一支就是最大,也不能回头。”1
他一边一边展眸赏碧叶,竞庭歌眼观四面听他胡扯,忽有些明白了是何箴言。
“她对我们过类似的话。”
许久无人语,直至两人都走到了麦田中央,因为各自寻觅隔着有些距离,竞庭歌低声自语。
上官宴回头,“什么?”
他一身缟素在麦田里尤显得素。
竞庭歌一身艳绿在麦田里尤显得绿。
“没什么。”
上官宴并不追,继续往前走。
竞庭歌看到了一支相当大的。
她伸手摘它下来。
上官宴走得极慢,日头当空将绿野映射得真如碧玉瑰丽,方见他走出麦田,两手空空。
第一段观察,第二段比对,第三段就该下手了。最优解已经完成,居然没摘。
自不能,她此刻不是竞庭歌。
“贪心不足吧?一路想往后找再大的,最后一场空。你们这些贵人呐,就是不知足。”
上官宴一笑:“大姐爽利人。”便去看她手中麦叶,“你这支不是最大的。在下看了好些都比它大。”
“但你没摘。总共两个人,所以我的就是最大的。”
上官宴笑点头,“大姐方才在麦田里了句话。是家中长辈的规训?”
这个顺风耳。麦浪都没挡着他听声。
“嗯。”只好假作不在意答。
“还请赐教。”上官宴半揖。
竞庭歌方觉得以此人前来办要事的逻辑,与自己这乡野村妇耗得未免太久了些。
她也不可能告诉他老师的什么。
“我们乡下人没那么多大道理。一句话,无悔就好。”
1苏格拉底麦穗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