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齐心不知。他站起来,“启禀君上,臣去看看?万一要打起来,都是带伤的人——”
此三人常年作伴,从骐骥院教与习到春竞组队搭档,真要找个人劝解,纪齐确为好人选。
他追上顾淳风时人已经走到了御花园。
好死不死沈疾果然入宫换岗,一身锦衣威风凛凛正从那头过来,乍看辨不出腿伤。
淳风该并没想找谁拼命,遥见沈疾也是一愣,自然停步,等着他经过。
骑虎难下,此刻换路是为不敬。纪齐双手各捏一把汗,眼见沈疾愈近,到了淳风跟前。
“沈大人好精神,递呈了悔婚的奏报,整个人都松快了吧。”
顾星朗没说沈疾又递过奏报,顾淳风猜的。
“手臂骨伤,可大可小,恢复得不好影响日后行动。殿下该多在屋内休养,少走动。”
淳风盯了他一会儿。“你知道我为何参加春竞吧。知道我想从军吧。”
“臣但愿殿下,平安喜乐,岁月漫长。”
顾淳风只觉眼睛酸胀鼻子亦酸。
这有什么。她忽然想。母妃早就离世了,父君也离世了,还是阿姌借她的手害父君离的世,然后阿姌也走了,阮仲不是良人,沈疾,原本是他予她的芍药。
现在要收回芍药的也是他。
这些有什么。循例哭一场,不行就几场,伤一回心,不行就多几回,还有她顾淳风过不去的坎儿么?
是这般在想,眼眶却没争气,啪嗒嗒往下掉泪珠子。
沈疾垂首一时没看见,纪齐站在丈余外看见了。
顾淳风掉着泪珠子昂首阔步往灵华殿去。
“哥你真——”
待人走远,纪齐冲上去,“娶便娶了,又不是不喜欢,闹腾什么?你没见她都哭了!”
旧年祁北之行后他就想不得顾淳风哭,想起来后背就温凉,就是马背上疾驰睡梦中眼泪。今年很少想起来了,全仰仗没再见过她哭。
今晚怕是又要做梦,直梦得魇住,汗涔涔惊醒。
这般思忖,伸手推一把沈疾,“去把她哄好!”
沈疾心绪岂能好?不理他,抬步径直往挽澜殿。
纪齐追了半步再推,比方才重,也便有了些挑衅意味。
沈疾回头看他,面色已有些不善。
男人间对话,有时候不用张口。
纪齐动了动手腕。
午后清宁被气流往来打破。
近旁一棵白千层间有黄莺惊飞起。
途径的宫人看见时两人都东倒西歪在地上。
“来人!哟喂!沈,沈大人!小小纪大人!这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事情发生在御花园,又是沈疾和纪齐打架,一传十传百,不到一柱香时间整个祁宫都知道了。
顾淳风在少女岁月里做过无数回梦:喜欢自己的少年们为自己打架,鼻青脸肿都来找她评理才好。
如今她已经不是少女。
打架的两个人,一个就要不喜欢她了,另一个从来就不喜欢她。
这消息也就格外不合时宜,她坐在荷花玉兰下的秋千上听,只觉荒谬。
“那日我让你传话,叫他别跪了,先回去。你怎么说的?”
“回殿下,您的原话:起来,去吧。”
“后来又说什么了。”
阿忆提裙轻跪,“奴婢劝沈大人,若心思定,早禀明,无谓耽搁殿下。阿姌姐姐若还在,也会这么说。”
她以为要挨骂至少吃一巴掌。
尽管顾淳风从没对底下人动过手。
今日也没有。她站起来,握了握秋千的绳,“不太结实了,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