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歌——”
“少来。那么不说阿岩。我呢。那夜在挽澜殿已经讲得够清楚,我留下效祁就是枉费前半生用功、断送后半生前程,不如死了算了。所有人都不明白,慕容峋也不明白,我以为至少你明白。”
“名垂青史就这么重要——”
“重要。这些话不用再辩了吧。别让我觉得跟你这些年也是对牛弹琴。”
“你留在祁国一样可以——”
“我不会帮顾星朗夺慕容峋的家业。那家业里如今也有我一份。相反你们此刻这般势壮,更值得我背水一战,赢过顾星朗的脑子是怎样荣耀,他有多大名声,我就会有。”
“但你一辈子就这么错过了。错过真心想与你携手的人,错过阿岩长大,错过所有风景和只属于你的时刻。名声算什么?待归尘土,垂青史你也不知道了。反而你错过的这些,临死前你记得的东西,才是你活过的证据。那些谋略手段,写入书册震天动地,你会记得么?你只记得阿岩此刻在你怀里吃奶。”
竞庭歌怔了半瞬。
重归冷笑,“你跟我一般大。你也没过完一辈子。你又知道?”
“我知道。一定是这样。我历过杀伐,在白国用过许多脑筋和心眼去判断、计算、行动,最后将惜润推上君位。都记不清了。怎么猜的,下一步去哪里做什么才能推进和白君的约定,每见一个人,话要怎么说,说完后整个局势会朝哪里发展——真是吃紧啊,也畅快,但现在只记得,神灯耀韵水那个子夜,和惜润站在树下说过的话。”
也提到了竞庭歌,她的砒霜和蜜糖。
竞庭歌又默了半瞬。“你是你,我是我。我会记得怎么帮慕容峋坐上的君位,怎么拿下的崟北扩蔚国的疆域,日后怎么胜的顾星朗让慕容家一统青川。”
阮雪音看着她怀里阿岩的小脸。
这孩子出生至今只睁了一只眼,另一只持续阖着,实属寻常。
——不妨碍她喝饱了奶露出笑容。也不妨碍在母亲怀里时那神情里的满足。
这样的画面怎可能不铭记一生。她确定竞庭歌在为辩论说谎。
“那我呢。”许久她道,“你不为我想,不为你的亲人想,他们都是祁人,顾氏的臂膀。来日对立,生死之间,你若有难我们帮不帮救不救。你不能自私得——”
“不用救。不用管。”竞庭歌打断,“我从来自私,你不是今日才晓。”
阮雪音只觉她走火入魔。“你说的。”她站起来,“那么阿岩留祁宫为质,我也不管了。你这么有本事,自己想办法。”
七月蝉鸣极聒噪。阮雪音在时不觉,室内一空,那声响便山呼海啸涌进来。
竞庭歌抱着阿岩坐了许久没动。
直至孩子早丢开口粮再次入睡,婢子进来,问要不要放下睡。
她方回神,将小小人儿放回身侧,轻拍了拍,望向门外道
“崔医女还没来?”
“是。刚传过话,今日要晚。”
“为何?”
婢子也往门外一扫,低声量“祁北起战事,永安侯府奉旨搬迁,整个崔家近来都闹腾呢。崔医女多少受牵连吧。”
永安侯崔义,鸣銮殿前被顾星朗第一个拎出来扬言要射,但连滚带爬呼无罪啊。
不属实?
还是虽无罪,世家大迁徙,有人要搬往梅周城,他们只能腾地方?
以顾星朗周全,必一一安抚过吧。
却毕竟得罪人,几十上百年望族离乡,说飞来横祸不为过。
她心内踏实了些,稍拢阿岩,温柔拍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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