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出兵攻伐统青川!”
茫茫南境声犹震,余音在耳,却闻御驾车内女子声起,
“诸国图霸虽各出奇招,要攻伐到底讲师出之名!昔崟国筑药园毒害三国,去冬被揭恶名于天下,祁蔚据此出兵毁阮家宗庙,是为义师,替天行道!可我白国偏安一隅六世,自问从不争抢,百年来甚至未参与过任何一次大举攻伐!倘段家治国无当,于民无道,祁国要伐,本君无话可说!可今日局面,”
段惜润谨记顾星朗交代,无论如何不出马车,故虽满腔怨愤,安坐如山;又因不必出去面对浩瀚银甲,她反觉镇定,照鸣銮殿内阮雪音教授,句句念白,几乎一字未改。她顿在这半句,换了口气高声继续:
“今日局面是,本君为固邦交之谊千里赴霁都;佩夫人生辰本乃喜事,偏国内生乱,本君力有不逮;祁君出于盟友之义,决意出兵相助,却在南境遇宁王阻,死谏攻伐!”
她冷笑,因刻意,格外响亮,
“顾祁如日中天耀青川,虽为霸主不乏强硬时,今日之前,到底要脸。当朝祁君即位以来更以仁义着称,各国百姓因慕其名顺慕大祁国风而迁徙的不在少数,据本君所知,白国亦有。可惜啊,祁臣不谙主君苦心,今弃此国声望如敝履——我段氏经此一役若灭,无话可说,但祁蔚再要争天下,于民心一项,优劣恐要易势了——我白国子民便首当其冲不会真心臣服!青川并非蛮荒大陆,仁义礼智信,人人心中有杆秤。宁王若不惧做这千古罪人,大可继续死谏!而本君若是祁君,”
最后这句不是阮雪音教的。但她忍不住,一定要说:
“宁王违抗君命挟将士令天子,已算谋逆,论罪当诛!”
宁王全不意段惜润有这般见地口才临场演说之能。
全境将士亦受此女声珠玑震慑,字字绕心,一时竟有些混淆对错动摇决心。
顾星朗总觉这措辞的路数耳熟,稍作反应恍然,哭笑不得阮雪音去见段惜润竟准备得周全至此。
而短暂寂静之后宁王厘清了整段演说之巧之诡,朗然大笑:
“女君陛下会谋亦善辩,本王自愧弗如!但陛下怕是忘了,此番宗亲作乱,韵水城准备万全,甚至在陛下动身往霁都之前便有过一轮风声鹤唳——您可当天下人是傻子?如今看来,您分明故意离国引宗室出动,好以禁军镇压彻底平定内乱危机。女君陛下啊,自来万事,有一利便有一害,您既敢赴祁,便该有面对今日的准备!”
段惜润说得太多了。
宁王反击亦极耗时。
此期间顾星朗稍退,对近旁沈疾说了句话,因将士皆敛首垂眸而宁王贯注于措辞,无人注意。
沈疾悄然消失于人群视线中。
有亲卫各二补上其位,分立祁君左右侧。
宁王话音落时一切刚完成,顾星朗不急,甚至再次噙笑,徐往马车中回,边行边道:
“看来宁王今日不止于死谏,朕若不答应,要举边境将士之力取而代之了。”
“臣弟不敢!”
“臣等不敢!”
宁王身后万千兵士这声不敢似终于触发了祁君愠怒。“朕看你们敢得很!”顾星朗骤然回身望向乌泱泱人头,眼底寒光四溅。
“君上息怒!”
哗啦战袍响,为首数排将士带头跪,然后铠甲擦碰声四起,极目处甲兵皆跪,银光遍野直没入天际。
“慈不掌兵义不守财情不立事!臣弟不惜性命,但求君上承顾氏一统之宏志,切莫为一时声名放弃千载之机,错失今日,悔之不及!”
“放肆!宁王出言不逊试图为主君之师,还敢声言无谋逆之心取代之志!”
“君上!”
“朕此刻不治你的罪。”双方皆抢话,句句起始压在对方话音落处,“省得先祖有灵,怪朕为他国之君断送兄弟之义。”顾星朗就立在车前,不再理会宁王,淡眸向满地跪伏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