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炮竹声中便是新的一年,吃团圆饭的村里人说的第一件事便是湛非鱼收到的年礼,平常人家七八口人一年都存不了五十两银子,可湛非鱼收个礼就足足有几百两。
而村里人谈的第二件事就是宝丰布庄曾家,天凉曾破!
在二十九这一日,南宣府卫所的陶百户带了一队士兵将曾家包围了,曾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都被缉拿了。
曾家的宅子和铺子贴上了封条,当天晚上,曾玉泉、几个曾家嫡系外加铺子的掌柜的、账房等人被套上枷锁拉上囚车连夜带走了。
曾家的家丁、小厮、丫鬟们都下了县衙的大牢,等年后查清楚了曾家的案子,再交由陈县令发落。
“爹,既然曾家都完了,那大哥是不是能回来了?”湛老二放下筷子,神色里透着愧疚又多了几分期待。
刚要夹菜的湛老头一愣,早上他从小儿子口中得知曾家出事了,只想着老二安全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却没想到湛老大这里。
小姚氏这两日被村里人挤兑嘲讽,又嫉妒李氏收到的那些年礼,立刻附和道:“当初曾家不讲理冤枉我们,大哥也是体恤当家的挨了七刀才代替当家的被除族,现在没事了,大哥也能回来和我们过个团圆年。”
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湛老头枯树皮一般的脸庞上露出笑来,声音都响亮了三分,“说得对,老三,你去把你大哥叫回来,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年,再把家里的酒拿出来,我们父子四个好好喝一杯!”
湛家人都笑了,似乎都在期待湛老大回来。
“啊啊……”一旁面色阴沉沉的湛老太抬起头,皮包骨头的手一把抓住了湛老三的胳膊,对着他直摇头,又啊啊的喊了两声。
湛老三错愕一愣,“娘,你干什么?我去喊大哥回来吃团圆饭!”
从情感上而言湛老三更亲近大哥,从小时候起大哥就护着他、让着他,湛老三也舍不得湛老大在木屋里孤孤单单的过年。
而理智上,湛老三更想湛老大回家,田里地里的活没人干,家务也没人做。
马氏和小姚氏俩妯娌虽然也能做,但两人天天吵的人耳朵疼,关键她们干活没有李氏麻利,烧饭做菜也不好吃,还邋里邋遢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湛非鱼今非昔比,全村就没有人不眼红那些价值几百两的年礼,湛老三同样也动了心,有那么多的银子,哪里还需要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到码头拉货。
“娘,你老糊涂了吧?你拦着老三干什么?”马氏往嘴巴里塞了一口肉,三两下吞了下去开口道:“大哥回来了,大嫂肯定也要回来,那么多糕点、布料,说不定还有银子呢!”
要不是惧怕村正和老族长他们,马氏都想上门去抢了,几百两银子啊,到时候她也能像朱地主一样,每餐都能吃肉,还有下人伺候着。
湛老太死死的抓住湛老三的手腕不让他走,力度之大,尖锐的指甲都摁到了他皮肉里。
“娘,你快放手啊!”马氏不满的看着湛老太,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娘真的老糊涂了!
见马氏还敢怂恿湛老三去喊人,湛老太面容狰狞了,左手抓起碗对着喋喋不休的马氏砸了过去。
砰一声!粗瓷大碗砸到马氏的头上,然后掉地上碎了,伴随而来的是马氏痛喊声。
一把捂住了头,感觉流血了,马氏放下手一看,指间是殷红的血液,蹭一下起身的马氏愤怒的叫嚷起来,“娘!你疯了啊,你砸我干什么!”
湛家其他人也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湛老太会发疯。
可一抬头,蜡烛的光下,那皮包骨头的刻薄老脸,那深深的法令纹,搭配上湛老太狠辣的要shā • rén的眼神,湛家人都吓了一跳。
小姚氏乐得看马氏倒霉,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风凉话脱口而出,“娘只是失手,弟妹,你当儿媳妇的怎么和婆婆大呼小叫的!”
不过小姚氏也眼红李氏收到的年礼,要是大哥没除族,李氏没搬出去,有爹娘在上面压着,那些好东西有一大半要进二房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