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莫生气。”顾氏宽慰他道，“不若这样，芙儿如今月份也越发大了，这会儿妾身想进宫拜见应该不是难事，好歹劝一劝她，也许她也有自己的看法呢？”
“她若是真的有看法，就该跟家中说一说，我现在却是完全不知晓她是什么想法！”沈书承道，“从前叫文氏养的整个人怯怯弱弱的，转了性子却不想是更糟了！”
顾氏却不管这些，如今自己的女儿眼瞅着有水涨船高的意思，最好是能直接顶替了沈芙玉那小贱人去，但在沈书承面前，顾氏仍然端着嫡母的架子道：“文姨娘这些年，也还算安分。”
“你莫提她，能容她活着，已经是看在她为沈家生下一儿一女的功劳上了。”单单提到文姨娘，沈书承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但要说起芙儿的性子，多少也是跟文氏脱不了干系，打十几年前发生那档子脏事儿之后，若不是谦儿已经大了记事儿了，这两个孩子都不该留给文氏自己养。”
“老爷善心，只是妾身觉得，芙丫头从前也是最依赖文姨娘的，而且也不知为何，妾身虽然对孩子们上心，但芙丫头却总是不与妾身亲近。”顾氏说着还伤心，又道，“如今看着老爷为芙丫头的事情担忧生气，更是觉得自己没用。”
“这也不怪你。”沈书承叹了一口气，“是芙儿性子太犟！”
顾氏道：“其实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芙丫头都已经是贤妃了，老爷不然就去看一看文姨娘吧，哪怕是借着文姨娘的名义，多打听打听宫里情况还有皇上心意也是好的。”
沈书承明显也是不肯放弃之前沈芙玉入宫带来的好处的，故而顾氏也如此引导道：“您若实在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明日妾身先进宫试试，看能不能劝得动。”
沈书承仔细想了想，最终叹了一口气妥协：“只当是为了芙儿，文氏若肯好好地，十几年了，那事情也当是过去罢了。”
当晚，沈书承时隔多年久违的踏进了文姨娘的院子。
文姨娘的小院看起来简朴的很，十几年不曾踏足，这里也变了模样，进去的时候文姨娘正绣着帕子，口中哼着小曲，脸上已经爬上了难以掩盖的皱纹，沈书承站在门前，看着文姨娘不禁心中有些感触。
当年初见的时候，文姨娘也是这般哼着小曲，只不过那个时候年轻貌美，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
伺候文姨娘的丫鬟道了一声老爷之后，惊得文姨娘收了手中的绣品，看着沈书承来，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沈书承看着破旧的陈设，坐在有些晃动的椅子上，道：“坐下吧。”
“贱妾给老爷请安。”文姨娘先是愣了愣，而后拜了一礼请安，却并没有坐下。
当年的事情，已经成了两人之间永远的隔阂，事情败露的时候，就代表着二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沈书承看着她不复昔日，心中多少有些惋惜，他与顾氏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举案齐眉，但私心里并不是真的喜欢的，与顾氏大婚之后几年时间，偶然与同僚出去喝酒时候遇见了以卖唱为生的文姨娘。
文姨娘年轻时候生的貌美，歌也唱的好听，温声软语哪有男人抵挡得住，没有多久就被沈书承赎走回家做了妾室，宠爱和风头，都远远超过了正房夫人顾氏，也导致顾氏与文姨娘总是不对付，当时两人也是为了丈夫的宠爱争的热火朝天，闹得几次被老夫人责罚。
现在想来沈书承有些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儿，他从前最是宠爱文姨娘，连孩子都让她自己养，谦儿年幼时候，他也是最为喜欢，连自己的嫡子都不曾在他这享受多少的父爱，他将心思都花在了谦儿身上。
直到文姨娘怀着沈芙玉的时候，顾氏将文姨娘私通外男的证据摆在了他面前，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奸夫连夜跑了，原也只是看武功不错招进来的护院，没成想一来二去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铁证如山，文姨娘当时有孕六个月，那奸夫大约来了沈家一年的时间，也导致沈芙玉差点一度还未出生就要陪着文姨娘一起死。
那时候沈谦昱已经六岁了，哭着喊着求他不要杀了文姨娘，沈书承原本的恼火也为了自己疼惜过的孩子而消散不少，最终商量出来的决定，是等文姨娘生下孩子，若是孩子是沈家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留文姨娘一命，若不是的……
这些年看着沈芙玉长得愈发像自己，沈书承也没有再怀疑过，事情败露之后文姨娘就几乎没有出过自己的小院子，几乎是被软禁了起来，起初想将两个孩子带走交给顾氏抚养，可沈谦昱始终不肯，最终也是作罢。
这一作罢，这个儿子越是长大，反倒是学了一身的坏毛病，而顾氏的体贴，和嫡长子嫡长女的优秀让沈书承留了心思，自那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管过这边的事情。
这一晃，竟然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坐吧。”沈书承终归是平静下来了，“芙儿已经有孕六个月了，你是她生母，得了空，可以跟着大夫人一起进宫看看她。”
文姨娘微微抖了抖身子，坐了半个屁股：“贱妾一个姨娘，进宫实在是不合适……”
文姨娘神色有些飘忽不定，她想说什么，又好像不愿意说什么，坐在那里若如针毡，也不敢看向沈书承：“……”
“芙儿从前一直养在你身边，见一见也无妨。”沈书承对于文姨娘，如今早已没了昔日的感情，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心倒是也难免软了些，尤其是沈芙玉腹中的龙子，这更是重头，“芙儿是头胎，本该小心，大夫人说话她未必肯听，你一同进宫与她说说也好。”
“老爷，谦儿他……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可沈书承话说道那个份上，文姨娘却没有提起沈芙玉一句，反而是说起了别的，“贱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