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是公历2050年Johnny的呢喃。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于那遥远的不可知的某个漆黑深夜里,J安静地伏在他怀中。在冀北市那个荒废的夜,J一直都睁着眼睛,睁着那只残存的左眼看向天空。颜广德顺着他的眼睛看上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大片被霓虹灯割裂的残破的流云。
无数次,J用他那乱七八糟的中文问他——颜,你爱过我吗?
将过去式用在动词的后面,是源自英文的用法。可是J语言能力那么糟糕,这句话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合适不过的质问了。
J站在遥远的不可知的时空。因为不可知,成就了他与他带来的爱情的永恒。
“颜,我爱你。”J反复用英语、中文、意大利语交错地向他表白。“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我爱你,我到死,都会爱你。”
可是最后的最后……J一个字都没留给他。那个人于某个兵荒马乱的荒废的夜晚,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自人世间消失了。
此后的四十九年,颜广德终于如J所诅咒的那样,孤独到人声鼎沸。
2001年他打算形婚的对象,“女友”朱丽如今早已儿孙满堂,拒绝了一切细胞再生技术,垂垂老矣,即将于一家疗养院度过最后的余生。
2001年他爱过的人,却如一颗流星,划过广袤无垠的夜幕,照亮过他片刻的短暂的欢娱。却于各种背叛与鲜血后,毫不迟疑地滑向终点,带走了他整个世界的光。
因为有过光,所以映照的他此后格外孤寂。
死亡是爱的盐。
J或许死了,或许再也寻不到了。所以他与J的爱情,从此成全了一生的惊涛骇浪。于今后的无数个黑夜,咆哮拍岸,一声声浪涛翻卷,激荡起满腔空洞洞的回响。
“Johnny,很抱歉我不能爱你。”七十二岁的颜广德冷静撩起眼皮,利落平头,老式青灰色西装熨烫平整,隐于一件白大褂后,眉眼锐利的近乎于无情。“此生,我睡过的人无数。可是我爱过的人,只有那一个。”
“你研究数据五十一年,该知道于七十亿颗绿豆中筛选到一颗独一无二的红豆的概率是多少,能够捡起来,又再忘却它的概率有多少。”
颜广德最后笑了笑。“我爱的那个人,就算死了,化成灰了,也是那颗独一无二的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