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侧不时地有人来回走动。1999年,无名大学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学生,据说都是待价而沽的。男人都用充满兴趣的眼光打量这些叼着香烟肤色苍白的年轻女孩子。在这地方,实在很难分清哪些是小姐,哪些是女学生。
颜广德发现怀里这家伙的眼睛很少打量女孩子,常常微微闭着,口里喃喃地一个人快乐地哼唱。可能输的次数太多,索性连划拳都不看结果,每次待女侍者脆生生的声音一结束,抓起手边的啤酒瓶仰脖便灌。
“慢些喝。”华国有句老古话叫做,居移体养移气,颜广德做了五十年的富贵公子,此刻很有些看不惯眼下这个基因人的放浪形骸。他蹙眉,一双银灰色眸子里微闪冷芒。“喝多了,机能体中毒,今夜的节目可就扫兴了!”
“节目?”靳言迷迷糊糊睁开眼,酒液沿着络腮胡滴答落下来。“难道你今晚真打算带我回家?”
靳言笑得前仰后合,撞在颜广德宽厚的胸膛内,发出嗡嗡响声。啤酒混杂红酒的香气染了两人一身,诱发出深藏于体内的雄性荷尔蒙。
颜广德只觉得嗓子发干。他低声凑到那人耳边,笑得格外下流。“怎么了宝贝儿,你今夜不想吃大餐吗?”
“你有多久?”靳言斜眼瞥他。细长的眉眼挑起,淡蓝色眸子中波光潋滟。“刚才那位小甜心说你比旗杆还直,和一个男人,你行吗?”
华国第一贵公子,有意大利混血,又兼具亚裔人的细腻肌肤。鼻梁高挺,眉骨突出,偏这双细长的眼像极了他当年那位神秘渡海而来的母亲。
很多很多年前,在真实的1999年初遇后,颜广德曾无数次嫌弃这双眼里的轻佻笑意。此刻旧日时光重现,他却忍不住眼底发酸,声音也低了下来。“……我行不行,我有多久,宝贝儿你不是最清楚吗?”
他有多久?当年的靳言也曾带笑的,或讥讽地,问过他不止一次。
当年他是怎样回答的?
时光溯回,如南风沿着地球的海平线缓慢爬过荒原,滋润颜广德深藏于心底的那片潜意识世界。缓慢,却一点点温热了他的眼泪。南风溯徊,黑色礁石下伤痕累累,藏匿着一具名叫爱情的尸骸。他与靳言的爱情从未结果,所以在五十一年后,只能凄凉地曝尸荒野。
当年,没有一次,他是认认真真地、带笑地、宠溺地正面回答过那人一次。
在旧日时光里,他无数次地拒绝,靳言却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般,无数次愈挫愈勇屡败屡战,最终迫的他无路可退。
——颜广德,我恨你!
——颜广德,你敢不敢七情上脸!
——颜广德,你这个懦夫,你敢不敢大声说一次,我爱你!
他敢的!没有人知道,他颜广德在这条凄凉的路上已经走了太远,早已不能回头。只要怀里这个人不推开他,只要这个人还愿意仁慈地,赐予他一夜春梦。哪怕今夜只是仇家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哪怕再次睁开眼面对的是全球直播画面,全球排名第一位的华国天才级天文计算机博士也敢直面镜头。
颜广德隔了五十一年的时光,怀中搂着这个酷似靳言本尊的人,低头倏然吻住藏在络腮胡下的唇瓣,轻轻地道。“J,今夜你要多久,我便给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