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万万没想到,当他再次见到沈从云时,对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太傅。
“太傅?谁的太傅?”
小豆子笑嘻嘻地说道:“当然是您的,陛下高兴不高兴?”
白苏:甘霖娘……
“叶云洲呢?”
一直垂首而立,静默温和,一派清风朗月之姿的沈从云道:“摄政王近日不在宫中,陛下有事可以吩咐微臣。”
白苏心道叶云洲这孙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指派太傅,他不是巴不得把朕给养废吗?
不情愿归不情愿,白苏还是在沈从云的劝导下,跟他一起去了书房。平心而论,这位名满上京,风华无双的崖州公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第一节课并没有急着传授太多艰深古奥的知识,而是温声细语地与白苏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导人向善。
而且,年轻太傅真是难得的好脾气,看似如山巅新雪,清冷孤傲,不近人情,实则心地良善,体察入微。
所以,尽管在课堂上,白苏遵循人设问了好几个白痴问题,沈从云也都尽职职责地一一解答,眉梢眼角并无半分鄙夷嫌弃。
鉴于白苏实在过于不学无术,沈从云并没有一味地教他道理,反而从最基础的识文断字开始,循序渐进。
《论语》第一篇,白苏连“学而时习之”的之字都认不得,沈从云给他讲了一遍词义,自己运笔沉稳,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一个筋骨遒劲,鸾漂凤泊的字。
白苏跟个二傻子似的,一个劲儿地拍手乐呵:“好看好看,像一朵狗尾巴花……”
沈从云:“……”
恕他眼拙,实在看不出来这字跟狗尾巴花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一片热情洋溢,毫不掩饰的喜爱,倒是直白得很。沈从云是世家贵公子,家风清正严谨,自小规矩繁琐,一言一行处处要温雅端和,往来结交之人也都是书香门第的青衿儒生,少见如此率性外露之人,此时倒是觉得耳目一新。
望着少年纯澈无辜,黑如点墨般的眸子,沈从云不禁陷入了沉思,其实从本心来讲,这个劳什子太傅之职,他是万万不愿意承当的。
权臣窃国,剑贼当道,王朝内忧外乱,已经隐隐显露出颓败之势。对于自己堪称大逆不道的野心,叶云洲几乎到了坦承不讳的地步。
以沈从云的聪明机敏,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洞悉了真相,他不是看不明白局势,也不是没有与叶云洲谈判的筹码。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对未来洞若观火,沈从云才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沈家从不攀附权幸,更不结党营私,纯然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们所效忠的是这一片神州大地,是这土地上几万万百姓。
也是出于对百姓的怜悯之情,不忍苍生再遭受战火荼毒,沈从云咬牙做了太傅,他想看一看,这位赶鸭子上架,硬撑起来的新君,究竟有没有教导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