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贾不为所动,只是眨了眨眼,哼哼唧唧道:“天亮了啊?”
李斯看了眼小窗外的星斗:“没呢。”
姚贾勉为其难地挪了挪:“不是,都在这待了几天了?韩非是不是打算让我们在这儿养老送终啊?也不是不行,你跟他关系好,去说说情,让他给咱们用好点儿的料子打棺材。”
李斯:“你想多了,大概是张平不愿意放吧。”
听到这名字姚贾彻底睡不着了,蹭的坐起来,用家乡话骂了几句,李斯也听不懂他骂了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听的。姚贾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质地很杂、市面上糊弄穷人的玉坠,放在手心搓了搓:“这老东西还算识点时务,把我爹给我的遗物找出来了,不然出去了我不把他揍得哭爹喊娘!不就是掉脑袋吗,老子怕?”
李斯拢了拢袖子:“别气别气。”
姚贾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你说大王回秦国没?”
李斯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否则我们早就出去了。”
“不会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吧……王贲他没问题吧?”
李斯没说话。朝堂里那些人都是些什么性子他清楚,但他不会轻易非议别人,祸从口出,少说话,多做事,就对了。
姚贾也知道从这闷狐狸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叹息一声:“完了,难道真要在这种地方养老?”
李斯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大王可能会兵行险招。”
姚贾叹息声一顿:“你是说……”
“王贲手里有一千精骑啊。”李斯看不出是悲是喜:“大王会不会直接亮明身份,约见韩王。”
姚贾差点跳起来:“不是吧不是吧?!这不站那儿让六国来刺杀吗?多少人都想着他……”
姚贾没敢把死字说出来,只是凶神恶煞地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虽然是险招,但或许反而是生机。你想,大王亮明身份,如果在韩国境内出了事,秦国必然立刻挥兵踏平韩国。韩王胆小,向来只求自保,至少他不会让大王在韩国境内有事。”
“但是六国有刺客啊,多少刺客!万一一个不防备,再说,韩王想保他,领兵的会这么想吗?韩国士兵会这么想吗?万一他们故意放松警备,那多危险!”
“所以这是险招,不是万全之策。我希望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暂时想不到。”
“你想!赶紧想!”
李斯叹息:“想了也没用啊,大王又听不到。”
姚贾:“也是,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
李斯没能再睡着,他给姚贾腾出了位置,看着外面的星斗一点点流转过去,东方大白。
此刻的大狱外,韩王正在王宫正门前亲自为魏国公子送行,马尘远去,所有人都为即将形成的结盟感到欢喜。
直到第二天,一个消息令他们的笑容冻结在脸上。
秦王亲自带着一千精骑,于新郑城郊约见韩王。
得知消息的韩王几乎是连准备都来不及,就带着几个要臣手忙脚乱地去了城郊,谁也不敢摆架子怠慢。
也是那一天,无数加急的密信从新郑发出,如同潮水般涌向六国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