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韦宁大步跟随,与她并肩而走,说出的话瞬间变成冷气从面前飘过,A市的冬天真冷。
“不用不用,用不起,你赶紧回家吧,杨叔他们等你呢,别跟着我了,杨总。”
钟念避之不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我又不用你对我负责,紧张什么,再说,一起吃个饭都不行吗,小气的很。”
“你确定快餐比杨叔的手艺要好吗?”钟念让人帮她打包了饭菜,举到杨韦宁面前,那人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被里面的油腻熏到,香水味都盖不过去的油腻气息。
“算了,你可真是无趣。”
工作这么多年,钟念早就习惯边吃饭边看资料,其中很多瑕疵都藏在不起眼的细节中,公司的重点项目,除了南郊还有东外环的一处别墅,至今还有些文件没有拿下,曾新志连着几日去陪吃陪玩,就为了等他们签字。
要说按规定办事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一再推脱,时间不等人,一天天的耗下去都是钱,曾新志跑遍了A市的重要场所,终于在某个凌晨,拿到了所有审批手续的口头约定。
外面已经灯火重重,钟念将文件锁好,又把总裁办公室的花浇了一遍,因为时刻准备好交接,所以那些文件都已经梳理整齐,归档放好了。
车子旁边蹲了个人,与他的身份形象极不相符。
“杨韦宁,你在这玩泥巴啊。”
钟念踢了他一脚,径自开了车门。
那厮跟着挪进副驾驶,一脸的嘻嘻哈哈。
“我等你带我回家啊,我忘带车钥匙了。”借口粗糙,不经大脑。
“那你早上怎么开车来的?”
钟念边看倒车影像,边往右打方向盘,身边的人蜷在一起,看样子冻坏了。
“早上来的时候还有钥匙,这会儿找不到了,不就蹭你个车坐吗,跟警察似的盘问,小气。”
“我记仇哈,第二次说我小气了,好了,你去哪,回杨叔叔家,还是去大院?”
“回老杨家吧。”
天寒地冻的,这个傻子在风口等了那么久,早就没什么形象可言。
“你为什么不进公司,非要等在外头。”钟念瞥了一眼缓过劲来的杨韦宁,颇有些不解。
“我自己可怜一些,你就能多关心我一点啊。”
“神经病。”
车子缓缓向着前方开去,天上慢慢飘起了雪花,一朵一朵落在前车窗玻璃上,很快融化。
“A市的雪说下就下,要是刚才等你的时候掉下来,也许你就被我打动了。”杨韦宁搓着手,慢慢解开了围巾,车内的空调温度很高,钟念特意为他开大的。
“不会,我会把你送去精神病院,看看你出国几年,是不是秀逗了。”
“你冷血,你无情,你残忍。”杨韦宁变了腔调,钟念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下第一场雪你跟我说了什么吗?”杨韦宁忽然正经起来。
“什么?”
“没心肝的。”杨韦宁默默抱怨了几句,转过头装睡起来。
钟念的心思慢慢跟着他的问话回到了那场大雪里面。
班里的人组织聚会,杨韦宁也去凑热闹,还故意坐在钟念身边,对面就是刘余生,那时候他看钟念哪都不顺眼,偏偏钟念的自尊心受不了,低三下四去讨好刘余生,连杨韦宁都看不下去。
越是得不到的,越让人抓肝挠心,钟念就是欠虐,所以才会选择刘余生。
那会儿年轻,男生女生喝了酒,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何况钟念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子。
她对着一桌子的人,郑重其事的说道,“谁给我堆一个雪人,我就跟谁在一起!”
当时周围全是起哄的声音,刘余生就跟木头一样坐在那里,连头都不抬。
杨韦宁怎会听不懂,这是钟念特意说给刘余生听得,男生追求女生,哪个不是花销巨大,他刘余生有什么,穷的叮当响,偏偏还整天眼睛放在额头上,自尊到不可一世的样子。
也不知道钟念到底看中他什么。
后来的事情,极大的刺伤了杨韦宁的自尊心。
他忍着雪水的寒冷,堆了一个跟他一样高的雪人,还把自己的围巾缠在上面,兴高采烈邀赏一般的跑去钟念的宿舍楼下喊她。
长条凳上,一个巴掌大的雪人立在那里,钟念搂着刘余生的腰,那个人的脊梁笔直,从那一刻起,杨韦宁便知道,有些人,哪怕什么都不付出,也能赢过将整颗心捧出来的自己。
他为钟念守候十几年,步步小心,患得患失。钟念却能为了刘余生,搭进去所有底线,只为成全那个少年的最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