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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2 / 2)

这是一个小房间,没有桌椅,光是床和一个破旧的柜子就已经挤得满满当当,非要说的话,比起卧室更像是牢房。

房间墙壁上贴着几张老照片,正对着床,那属于热带雨林的青翠和海洋的湛蓝都已经褪色。

阮陌北正想凑近看得更清楚些,贺松明从床底钻了出来。

少年身形远比同龄人瘦弱,就算穿着厚外衣也能穿过狭窄的床底,他的衣服没蹭上新灰,显然床底早就在反复进出中被擦干净了。

阮陌北明白,贺松明当着他的面钻暗道并非因为多信任,而是根本瞒不住。

少年没管阮陌北,拿过房间角落里的烧水壶对着嘴灌了几大口,喝完他自顾自地擦擦嘴,脱掉外套,上床躺着去了。

阮陌北站了一会儿,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地方,他只能试探着,试探着坐在贺松明的床边,很小心地只沾了一个边。

好在背对着他的少年没有撵他。

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贺松明叫什么名字,阮陌北按捺住好奇心,现在可不是提问题的时候,少年需要更多的休息。

然而这个小小的需求并没能得到满足,没过几分钟,外面就传来关门的响动,对话声随之响起。

原本已经昏沉睡着的贺松明听到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警觉地坐起身,凝神听了几声后,重新躺了回去。

阮陌北听出那是个女人的声音,看贺松明的反应,大概没有危险。

“明,你在里面吗?”女人在屋外问道,贺松明闭着眼睛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外面推开,女人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眉目温和。

像之前那一群大汉一样,她同样无视了在床边的阮陌北,对贺松明轻声道:“他们说你不见了,我就过来找找看。”

陈芮的目光停在贺松明裹在被子里的腿上,走进屋。

越过她的肩膀,阮陌北看到外面的摇椅上还坐着个老妇,伛偻的身体上盖着用补丁拼起的毯子,正默默望着这边的小卧室。

“让我看看伤口吧。”陈芮道。

贺松明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闭着眼。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陈芮没有坚持,她附身摸了摸贺松明还很烫的额头,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放在他床头:

“消炎药和退烧药,阿普德他们今早进山猎到了一头鹿,专门给你留了一条后腿,让你补补身体——”

“我不要。”贺松明突然打断了她,他翻身坐起来,盯着陈芮,冷冷道:“出卖自己换来的食物,我宁愿饿死也不要。”

少年眼瞳中燃烧的愤怒和恨意让阮陌北愣了下,紧绷的身体和握住的拳头让阮陌北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暴起。

但贺松明没有,陈芮也并未退却,她的表情除了哀伤和无奈外,没有一丁点惊吓的成分。

上面的对话俨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好吧。”她再一次叹了口气,道,“那我先走了,烧好的水就在外面,记得吃药,你昨天换下的衣服还没晾干,等晚上我再送来。阿琳很想你,有时间去和她一起玩,好吗?”

女人走了,离开前带上了门,房间重归寂静,贺松明仍然坐在床上,垂头盯着被子上的某一点。

阮陌北看了看他,少年身上刚才迸发出的愤怒和恨意慢慢散去,如同风吹过焚烧后的灰烬,露出最深层的颓然。

这种情绪甚至都能感染到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阮陌北,虽然眼前这孩子和他认识的贺松明相差甚远,可相似的容貌还是让阮陌北对他有本能的好感。

“看够了吗?”

直到少年声音冷冷响起,阮陌北才猛然回过神,他轻轻啊了一声,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明吗?”

没有回答,贺松明又不理人了,他就像个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只会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

阮陌北也快要麻木了,他自顾自地道:“那我就叫你小明好了,先吃点药吧,一直烧着也不是办法。”

知道以目前贺松明表现出的性格,大概率会故意跟他对着干,阮陌北干脆把药从布兜里拿了出来,药有一共有三颗,用纸折成的小袋子装着。

果然只要他想着是为了贺松明,就可以和其他物质进行实质性的接触。

他捧着药,佯装苦恼道:“水在外面,我可能不太好去拿,你可以帮一下我吗?”

一句“可以帮一下我吗”藏了点小技巧,这种语气比起“你去拿一下水行吗”多了请求的成分,会让对方感觉决定权正牢牢握在他的手中,适合对付不听话的小孩以及叛逆期的少年。

贺松明看了阮陌北一眼,抿住嘴唇,随后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拎起水壶,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阮陌北松了口气,这个世界的贺松明虽然看起来难以相处,好在还没到油盐不进的地步。

半分钟后,贺松明回来,他抓过阮陌北手心里的药,一股脑丢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仰头吞掉。

他抬手抹了把从唇角流出的水,又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阮陌北,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现在看起来是个进行初次沟通的好时候。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我是怎么死的,我应该是死了的。”

阮陌北声音放得很轻,他顿了顿,继续道,“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我,只有找回那些丢掉的记忆,才能得到解脱。”

“我想知道曾经在我身上都发生过什么,还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都样子。小明,你能帮我吗?”

阮陌北自认为说的非常动人,他看了那么多灵异题材的文艺作品,对于很多对白都信手拈来,给自己编排个身世和谜团来忽悠贺松明还是很轻松的。

接下来就是趁着这种机会,一点点——

“不能。”

冷酷无情的回答一下子把阮陌北剩下来的所有想法和话语都噎死了,他瞪着贺松明后脑勺,哽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声地用口型骂了一句:

我、操、你。

wǒ • cāo.你,贺松明。

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大概是被他气得不轻。

少年唇角忍不住扬起一道弧度,在没被任何人察觉到之前,便被他克制地重重压了回去,重新伪装进保护自己的外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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