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霍靳珩回家之后,总是沉默少言,不爱交涉。让靳蒽与霍震川一直觉得,同他之间总有一层说不清又看不见的隔膜在。他们曾尝试过跟他交流,看看他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可是尝试了许多年,却都无果。
夫妻俩为此苦恼极了。
靳蒽甚至觉得,在他心里面,是不是很讨厌霍家、很讨厌他们。
夏树听明白了,顿了片倾眼眸弯起来,像泓清灵的月牙,“没有呀,怎么会!叔叔阿姨,阿珩怎么会讨厌你们呢,阿珩明明很爱你们呀!”
靳蒽和霍震川愣了。霍震川受宠若惊,“是小珩……这么跟你说的?”
“那倒不是。”夏树摇摇头,笑得清甜,“但是,我了解他!”
她的神思陷入一个很深远的回忆里面,眼前有一个瘦弱苍白的小男孩。
她说道:“叔叔阿姨,阿珩小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所以总是会有点不甘心,也很想找到自己的父母好好问一问,为什么要把他遗弃了。但是,他对家人一直是保持一个很崇敬的心理的,他从小就很好,很善良,不会去真正恨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还常常跟我说呢,说羡慕我有家人,有爸爸姑姑爷爷,还问过我,如果他也有家人,是不是也会像我爸爸爷爷对我那样对他。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们有一次写作文,要求是写自己的爸爸妈妈,我还记得他当时写过的几句话。”
“‘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但是,他们给予我生命,将我带来这个世界,让我见过阳光与蓝天,感受过夏风与冬雪。他们也许是不得已将我遗弃了,也许是不慎将我丢失了,也许不爱我,也许不再记得我,但我爱他们。’”
“叔叔阿姨,阿珩只是比较内敛,遇事不爱说,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面,但是你们不能曲解他,他爱你们,很爱很爱。你们都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靳蒽默默听着眼眶湿润。
那天到最后聊得氛围很好,聊着聊着,靳蒽后来又向夏树聊起霍靳珩当年回家后的生活。
那段时光是夏树所空白的,听得很专注,就好像自己陪伴过他那段苍白的日子,感受过他走过的她没走过的路。
霍靳珩成绩很好,进入私高之后,一直蝉联着第一名;
突然和她失联了的那段日子,在私高里大闹了一场。后来终于熬到放假回到家里,红着眼睛求他们放他回青城;
再从青城回来之后失魂落魄,萎靡不振。
在竞赛上交了白卷,成绩一落千丈。逃学记了大过。
霍老气怒得不行,将他直接从私高拎回来关在家里让他冷静冷静。
动了霍家的势力去找,找不到。躲在屋里哭过一场。
从厨房拿了酒想大醉一场。没想到又咳又吐胃疼了一整宿,险些将一家人吓疯,第一次查出了酒精不耐受,住了几天院才好。
再后来,满了十八岁,就献血,每年都去献血。
走了很多稀有血库,从南川,到帝都。又通过血库之间向别的血库联络。问库存资料中有没有某个名字。
他们都知道他问的是哪个名字。
走出靳蒽和霍震川的书房时,夏树心中轻飘飘,暖洋洋,又有点小小的沉重。
走廊尽头碰见霍靳珩。
霍靳珩今天是随霍靳琰去了趟君昱集团在南川的总部,刚回来。黑西装白衬衫穿得整洁板挺,领带一丝不苟,熨帖颀长。
夏树直接站住脚步,就隔远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方向走。清亮视线凝定在他的脸上。
他披着身后撒过来的光,看着对面的姑娘停了,就径直过去,在她面前站住了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
夏树只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瞅,指尖轻轻卷在他的领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