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他的吃穿用度,用的每一纸每一笔,都是她家里的。
他有什么资格?
小时候很多人骂过他野种,骂他各种更难听的话,他遭遇过各种难堪毫无尊严的境地……秦祀都不在意,可是,唯独在一个人面前,他不想表露出任何这种不堪。
少年已经开始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心里懵懂的感情,以他高傲偏激的性格,少年时期格外敏感强烈的自尊心,他不愿意承认,一直抗拒,学习,兼职,每天工作到深夜……他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机会,似乎能把这笔数字还上,就可以完全改变自己的身份,消抹去那些回忆,把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情绪都抹杀掉。
良久,鹿念手缓缓收紧,将欠条收进了手心里,垂着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夕阳下。
他没有追,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
秦祀离开那个公园时,已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月亮升上了中天,冰冷的月光落在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肩上,月华如水。
明哥很少见到秦祀这模样,他过于早熟,似乎什么事情都不用人操心,什么都会,明哥和他打交道时,都经常忘记他也还是只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这段时间这么拼,现在去睡一下吧。”明哥拍了拍他肩膀,实在忍不住,“要是想来快钱……”
他这段时间又要学习,在外找了好几个兼职,这个年龄的学生没什么可以找到的好工作,基本都非常辛苦,平时明哥的小酒吧的账也都是他管的,有时候深夜两三点才睡,第二天六七点又要赶去学校早读。
秦祀长得很快,这段时间疯了一样的逼自己,明显瘦了很多,明哥以为他急需要用钱,提出可以借给他一些,秦祀固执的不要,他有时候倔得不可理喻,让明哥拿他完全没办法。
秦祀摇了摇头。
她不希望他做那些事情,从还是个孩子时,他一直就隐隐觉得,她很怕他“变坏”,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好过,骨子里早就病透了,只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他愿意维持伪装给她看。
少年低声说,“我做完了一件事。”
明哥看他的模样,“人都会有做错事情的时候。”
“你还太小。”
敏感高傲如秦祀,从明哥认识他开始,他似乎从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对一切都很冷漠,更加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现在,少年眼眸第一次蔓上迷茫。
他拥有的那么少,能经得起几次错呢……而且,他真的,做错了吗。
“你小子……以后,肯定能混成大人物。”明哥喝的有几分醉意,“何苦在意现在这一时。”
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夜半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照常夜夜笙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酒精味道,他坐在那个角落里,似乎完全与世隔绝,自成一个世界。
少年略长的额发垂下,白色的烟雾笼住了他线条清隽的面庞,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颓唐,也是第一次这么放纵。
酒精麻痹了大脑,情绪像是脱笼而出的困兽,再也不受理智主导。
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陪着我。
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他喃喃道,“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