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冥王在人间为数不多的神庙纷纷降下神谕,走投无路的人类按照神谕的指引,找到肥沃的冥土。冥土上种植的粮食任他们取用,他们播撒下去的种子,十天半个月也能收获一些食物,渐渐的缓解了饥荒和困厄。
越来越多的人在危难中被冥神解救,从前人们总是畏惧死亡,畏惧冥神,现在才发现冥界的众神是最公平的,不到命运女神要他们死亡的那一天,冥神不会对他们随意挥动镰刀,反而是他们天天祭拜的那些生活在奥林匹斯神山,耽溺于享乐的神明,在这样的困局面前毫不作为!
有脾气暴躁的年轻人,扬言说要砸神庙,虽然被拦下了,但是人们心中关于神明的信仰已经岌岌可危,不差几块石头的攻击了。
德墨忒尔不是没有发现不对,她暴怒地来到人间,却见她施术的地方寸草不生,但还有数不清的麦子在金色的秋风中荡漾,那是冥界的土壤,即使是她,也无法改造。无法,她更加暴虐地对待人类,用她收割麦子的镰刀,给予他们不幸。
冲突越来越大,好像滚雪球似的。德墨忒尔发现,她渐渐变得虚弱了。她的信仰越来越少,她的神力越来越弱,她仍旧位列于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之列,但她能够感受到无数神明正对她虎视眈眈,要分走她的神职,进一步削弱她的信仰,壮大自己的力量。
冥王哈迪斯和冥后纳西索斯无疑是他们成功的范例,现在人类都已经知晓,就是他们一直信奉的农业女神,为了一己私利致他们死亡,反倒是冥界的主宰赐予他们全新的土壤,让他们开垦种植,于是,在祭祀丰收的神明中,有了冥王和冥后的地位,并且是超然绝尘,不容忽视的地位。
德墨忒尔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她从来不是善于战斗的女神,现在神力减弱,更不是冥王哈迪斯的对手,遑论冥界还有那么多冥神,他们都是冥王的拥趸。德墨忒尔会选择以人类的性命施压,也有这个方面的原因。
只凭她的能量,拿哈迪斯再无别的办法。她也做了和她的女儿一样的蠢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时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能找上奥林匹斯神山,求见尊贵的神王宙斯,请求他的帮助。
就在不久前,她才信誓旦旦,表示女儿的仇由她去报。此时,报仇不成,反而给自己惹出祸端,她再见宙斯,不免有些局促,又故作大方:“宙斯,我的办法并不成功……”
宙斯打断了她的话,前几天还和她言笑晏晏的神王,此时冷着张脸:“不用你说,我看得很明白。德墨忒尔,你做的好事!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宽容大度的女神,努力帮助自己的仇敌变得更加强大,甚至不惜影响你的丈夫!”
骄傲的农业女神听了这番指责,收起努力放低的姿态,她的眼里只剩讥诮:“可笑的宙斯,比克洛诺斯还要狡诈的家伙,你现在总算想起了,原来你还是我的丈夫!我的女儿被低贱的纳西索斯坑害,险些被你侮辱,你却扬言要把她丢出奥林匹斯神山。她的仇只有我来报,我还顺带帮你打击威胁你统治的冥王,你不感激,不从旁协助也就算了,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什么顺带?
宙斯嗤笑:“你只是要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没必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我就不该相信愚蠢的你,你就这么轻易被哈迪斯摆平了,还好我没有给你提供帮助,你的头脑不足配与我合作!”
德墨忒尔被气得浑身颤抖,她气宙斯的出言不逊,更气怀抱希望来到雷神殿的自己。她早该认识到神王宙斯的自私薄情,她对他有利的时候,他对她情深义重,等到他盯上了善妒的赫拉,她就成了被他穿坏的凉鞋,随意丢弃。他从来都是这样,怎么会对她和他们的女儿有半点怜惜?
德墨忒尔被气笑了,她笑时,眼里是淬了毒的恨意。她对这个男神的爱,早已消磨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现在只余下了恨。多说无益,她只撂下一句诅咒:“无耻的神王宙斯,你把所有人神都当做你的棋子,你的筹码,迟早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你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我更好!”
就是这气不过的一句话,让宙斯勃然大怒。
他大喝一声:“德墨忒尔!”
忽然一道惊雷,劈在德墨忒尔的身上。
德墨忒尔在气头上,浑然没注意宙斯的动作,又不擅长战斗,无从闪躲,被巨雷劈了个正着。
一声痛呼,德墨忒尔捂住焦黑的伤口,难以置信地望向宙斯:“宙斯——!”
即使闹成现在的局面,她也从没想过,宙斯会对她动手,他们曾经是夫妻啊!
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化出收割麦子的镰刀,向宙斯奔去。
宙斯冷哼一声,既然德墨忒尔找死,他不会再留情。他心里清楚,早在他对珀耳塞福涅出手的时候,她就对他心怀怨恨,那怨恨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不会再全心全意支持他,反而随时会站到他的对立面,留她做什么?他挥动雷神权杖,又是一道雷电,从天而降,把雷神殿的屋顶都劈坏了,又以毫不减弱的气势劈向德墨忒尔,要取她的性命。
在那一刻,德墨忒尔感应到了危险,那是命运女神给她的提醒。她本能地闪躲,险险躲过致命的一击。按照她的脾气,应该要不死不休,但是真的感觉到了死亡逼近,她到底是怕了。当即不再迟疑,夺门逃跑。
宙斯提步去追,却与赶来抓奸的赫拉撞了个正着。
赫拉没看到先一步逃走的德墨忒尔,见宙斯神色匆匆,还以为他带情人回来,知道自己要找麻烦,急着逃跑。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赫拉毫不犹豫就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她拦住了好色的神王,和他大打一场。等到她被气急败坏的宙斯打败,才知道自己竟然放跑了情敌,可惜此时再后悔也晚了!
另一边,身负重伤的德墨忒尔逃去了恩纳。
即使在如此不安定的情况下,她依旧不忘去找自己的女儿。
山峦叠翠,草木茂盛的恩纳,是德墨忒尔给女儿挑选的好地方。然而现在,为了逃生花光了所有的神力,又无法从不断流失的信仰中汲取力量的农业女神奔跑在重重叠叠的山林中,难得感到了挫败与急切。
她要赶紧见到她的女儿,她的珀耳塞福涅。
不详的预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上,让她心脏乱跳,头脑被不安占据。
要快,要快!
德墨忒尔飞跑过一片葳蕤的野草地,又细又长的草叶割伤了她白皙的脚背;她的脚步放慢了一些,又穿过一片麦秆枯黄的麦田,踩碎的麦秆扎伤了她柔嫩的脚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抬眼望去,就是前面的密林——她把珀耳塞福涅关在密林靠山那一边的一个洞穴里。
要快,还要更快!
德墨忒尔听到自己的心跳鼓噪,分不清是跑得太快,还是不详的预感在催促着她。忽然,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一个身材高大,面目英朗,双目炯炯有神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没错,是一个男人,一个人类。
德墨忒尔一向看不起人类,她只当这是一个在饥荒中靠蛮力让自己生存下来的人类,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他,要继续向前奔跑。然而,那个男人再度拦住了她,他展现出了近乎于神明的力量,在德墨忒尔极尽错愕的目光中,夺走了她的性命。
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德墨忒尔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是半神——人和神明的血脉。
德墨忒尔不敢置信,她是身份高贵的克洛诺斯的女儿,是了不起的农业女神,但即使她身份再煊赫,背景再深厚,她的死亡也只是成全了一个半神,成全了他的名声。而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让她,怎么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
德墨忒尔的神体消散在人世间,她最后消失的,是对于既定的命运的不甘。
拥有半神之体的男人收起武器,露出高兴的笑。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弑神的英雄。
神王宙斯不会找他的麻烦,哪怕他杀死了一位主神。因为他的武器,就是那位尊贵的神王赐予。
冥界,开满鲜花的爱丽舍。
偷得清闲的纳西索斯把双脚浸泡在溪水里,笑着任鱼儿啄他的脚趾。最近几天,为了解决农业女神造成的饥荒,他也加入了冥界忙碌的队伍。现在眼看着情势好转,他便拉着哈迪斯做坏事,悄悄在爱丽舍休息半天。
哈迪斯是最讲原则的冥王,现在也被他带坏了。
纳西索斯看一眼坐在他旁边沉默的冥王,拿脚去蹬哈迪斯的小腿:“怎么样?玩水的感觉很不错吧!有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肉乎乎的脚趾踢在他的腿上,带来一阵柔软与清凉。哈迪斯恍然想起纳西索斯就没有几个地方有肉,但是他的脸软乎乎的,捏在手里应该会……
哈迪斯捞过试图去挨蹭纳西索斯的小白狗,把它放到另外一边,示意它自己去玩。借着这个动作,他耳廓上的红消退了一些。他坦然道:“确实不错。”
不错的不是清澈凉爽的溪水,而是身边的人。
只要和纳西索斯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愉快的。
忽然,哈迪斯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好像在牵引着他的心灵,不等他去追究,那种牵心的感觉骤然消失。不,不是消失,更像是绷紧的弦断掉了,飞翔在天上的风筝坠落在地,摔在了污泥里。
哈迪斯皱眉。
纳西索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偏头问他:“怎么了?”
哈迪斯沉吟片刻,如实告诉他:“德墨忒尔死了。”
德墨忒尔?
死了?
纳西索斯难以把这两个概念拼凑在一起,毕竟奥林匹斯神山上的十二主神都是永生的神明,只要他们有信仰,他们就不会死亡。可是……纳西索斯转念一想,就德墨忒尔之前那么作,她的信仰也被她作得七七八八,没剩什么了。
纳西索斯相信哈迪斯不会拿这种事乱说,他努力消化这个事实,还是忍不住问:“会是谁呢,谁能杀死她?”
哈迪斯的黑眸里盛满了清明,他淡淡说:“她拆掉了自己的祭坛,又把自己变成了一块谁都能咬一口的糕饼。谁都可以杀死她。任何神,还有受神指使的有能力的半神。”
纳西索斯听懂了哈迪斯的意思,他感慨:“她就是自寻死路。”
消失在天地间的德墨忒尔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为神的时候声势浩大,拥趸无数,等到她消亡的那一天,那繁花似锦的过往都不值得一提,只剩下轻飘飘的几句议论,不用风吹就散了。
与此同时,恩纳的山洞里,珀耳塞福涅惊喜的发现,她的母神给她设置的结界消失了!
结界消失了!
她又重新恢复了自由!
珀耳塞福涅高兴得像只快活的小鸟,恨不得立刻飞出幽暗的洞穴。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很记仇。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唤来她最忠心的侍女妮可。就在前两天,她还说尽了好话,要妮可帮她打探外面的事。但是现在——
妮可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珀耳塞福涅嘴角噙着笑意,她眼角眉梢都是欣喜。应她的呼唤而来的妮可有些高兴,这几天女神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她还在期盼着她的女神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不料娇蛮的种子女神扬起洁白如百合花般的手臂,狠狠扇下,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妮可被打得脸一偏,既错愕又委屈:“女神?”
无情的女神睨着她:“妮可,这一巴掌够不够让你清醒?”
她高高在上,好像要裁决妮可的生死。
“当初,是我的母神挑中了你,让你侍奉在我的身边。但这不是你得意的理由,你有什么好在我面前说教的?你算什么!”她挑起细眉,看人的样子好像潜伏在草丛里的眼镜蛇,眼底闪烁着幽幽的毒光:“今天,我就要把你打清醒,好让你死的时候做个明白人!”
珀耳塞福涅出手毫不留情,她杀死了妮可,镇定地整理好自己的模样,拎起裙摆,扬起带笑的眉眼,走出了昏暗的山洞。
母神放她出来了,说明已经雨过天晴。
她的母神是了不起的农业女神,她现在肯定已经替她报了仇!
她只要行走在阳光下,做恩纳的宠儿就好。
哦不,她没有忘记纳西索斯狠毒的算计。
她还有一份大礼,就算母神已经替她报仇,她也要把它送给纳西索斯……
当他得知冥王爱他只是因为一支金箭的时候,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珀耳塞福涅的嘴角泄出一抹轻笑,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
“好!”
如雷声般的喝彩从训练场上传来,老兵们纷纷鼓掌,给予新兵们肯定。纳西索斯看着排成一列,箭无虚发的士兵们,也忍不住为他们感到骄傲。
人间的饥荒已经成为过去式,冥府也开始了正常的工作。
三位冥府判官趁着众亡灵救灾的时间,对一些体弱多病,无法在饥荒中贡献力量,又不愿意留在冥界的老年亡灵进行审判,善者进入轮回,恶者发配到无尽困厄的塔尔塔罗斯。现在一切恢复有序的状态,他们的审判继续,看剩下的亡灵里,哪些有资格留在爱丽舍,又有哪些应该去往塔尔塔罗斯,与前一批亡灵作伴。
另外有一部分亡灵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他们加入了冥界的军队,成为塔纳托斯麾下的士兵,也就成了纳西索斯的新学生。在纳西索斯的指导下,他们的箭术突飞猛进,不止是老兵们高兴,他们自己也高兴得不行。
结束了射箭指导,纳西索斯忽然展颜,眉眼弯弯,都是笑意。
他的面部轮廓偏向于柔和,但不笑的时候,别有一种冷意,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当他露齿一笑,冷淡就被驱散了,好像暖暖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伴一杯香醇的葡萄酒,喝到人微醺。
在场众士兵无不醉在他的笑容里,只有吃够了狗粮的死神塔纳托斯格外清醒。他循着纳西索斯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黑袍的冥王站在冥石榴树下。
冥石榴树已经挂了果,塔纳托斯乍一看去,一身黑的冥王陛下远没有圆滚滚的红石榴起眼,然而他们的冥后殿下总能在第一时间锁定伴侣。在这一点上塔纳托斯也是佩服,他认真的就这个问题和他的兄弟修普诺斯展开讨论,有理有据地怀疑冥后殿下是不是使用了某种探知冥王位置的神术,最后只得到修普诺斯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
确实很像这么回事啊!
今天的塔纳托斯又比昨天更确信了一点儿。
在他腹诽的时间里,纳西索斯已经走到了哈迪斯的面前。
他们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眼睛里却只能看到彼此。
“今天忙完了么?”纳西索斯问。
因为饥荒的缘故,冥界的工作量剧增,作为冥王的哈迪斯也比往常更忙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每天接送纳西索斯到训练场。纳西索斯跟他强调说自己可以,要他好好休息,但他在这件事上格外固执,始终不肯答应。
对此,冥王有自己的一套说辞:“我看阿波罗追求雅辛托斯时就是这样,我的冥后当然值得被这样对待。”他表情严肃,完全不像说笑,看上去对阿波罗陪伴爱人的殷勤十分认同。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落在纳西索斯的眼睛里,却有着别样的可爱。他像是尝到了葡萄架上最甜的那颗葡萄,根本无法拒绝的甘甜落在舌尖,他再也说不出拒绝。
对于伴侣的关心,哈迪斯很是受用。
“嗯,忙完了。”
他在旁人眼里高深莫测,一到纳西索斯的面前却完全藏不住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递给纳西索斯。薄唇轻抿,注视棕发男神的黑眸里却隐隐有些期待,好像迫不及待要得到爱人的反馈。
“看看吧,想去哪里?”
纳西索斯一看到小本子就头疼,他想起了哈迪斯上一个小本子,里面记载的都是各色鲜花,也不知道他为了那一束束花耗费了多少神力。现在有了爱丽舍,哈迪斯还是每天会给他送花,这次又要做什么?
他强压住心里的小小期待,佯怒:“冥王哈迪斯,你是个守信用的男神,你答应了我要好好休息,怎么又浪费时间做这种事!”
相处久了,哈迪斯一眼就看穿他在假装生气,但还是配合地递了个台阶。
他在纳西索斯的额头落一个吻:“别生气。不是浪费时间。”
两个问题一起回答,是冥王一贯的高效率了。
纳西索斯是假生气,一被顺毛就绷不住了。他一手夺过册子,嘴里说:“你不肯听取我的建议,害得我跟你发脾气,这就是浪费时间!”
他嘟嘟囔囔的样子太过可爱,哈迪斯没忍住,手臂一弯,把他揽进怀里:“不生气,我听你的。看看?”
前一句哄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后一句就暴露了,还是那个顽固的冥王。
纳西索斯拿他没办法,被他搂着,打开了册子。
天火在天空中散发着光和热,把冥界照成了温柔明媚的浅金色,微微一阵风过,送来成熟的石榴的清香。纳西索斯倚靠着哈迪斯的胸膛,更多的却是嗅到他身上冷冷的味道,伴随着他强劲而有力的心跳,与他肢体接触的地方又隐隐在发烫。
“专心点。”
来自冥王陛下的提醒。
纳西索斯回神,觉得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他的伴侣是把他当下属训了。
他垂眸,看向本子的第一页,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是他熟悉的哈迪斯的字迹,刚劲有力,透着一股子坚毅与沉稳。只是与他批改的公文不同,泛黄的牛皮纸上写的是人类的一个城市,下面记载着对它的介绍,什么好吃,什么好玩,哪里好看……
纳西索斯往后翻了一页,又一页。
每一页,都详细的记录着。
纳西索斯感觉鼻子有点塞,心软成了棉花。他能想象得到,哈迪斯是怎么记下这一页页纸的内容的,甚至沉默的男神侧耳倾听的样子,都生动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是和冥王最亲近的人,怎么没发现他最近有什么不同?
最近冥界接纳的亡灵很多,他们乍然来到冥界,都有些不适应,牵挂着家乡的妻儿朋友,常常会说起从前的事。有时候他和哈迪斯漫步在真理平原的小路上,哈迪斯也会专注地听他们说什么,那时候,他是不是就在留心记录着这些内容?
他已经够忙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就算他不做这些,他一样会爱他。
纳西索斯有千言万语想跟哈迪斯说,但是他一时哽住,说不出来。
哈迪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微微蹙眉,把他转过来,握住他的肩膀,正面看他。
“怎么了?”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纳西索斯红红的鼻头上,在那里轻柔地碰了碰。
“我做这些,是想让你开心。我做错了么?”
纳西索斯摇头:“没有,你没有做错。”
“那就高兴一点,好么?”
他的声音更柔了,明明是一把低沉的嗓子,此时说起话来却带着气音,好像生怕声音重了,会弄哭他的冥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处理公务上尚算不错,但是面对伴侣,他总是笨拙。他怕自己哄不好。毕竟,今天他就是想取悦他,结果……好像要把人弄哭了?
纳西索斯才没有那么容易哭呢,他只是被石榴花香堵住了鼻子。
他揉了揉鼻子,把鼻头揉成了等待采撷的小草莓,才扬眉,冲哈迪斯露出个笑。
他眉眼生动,配上那透着红的鼻子,更显得可爱。
哈迪斯吻了吻他的鼻子,他下意识后缩,觉得吻这个地方有些奇怪。但是想到哈迪斯为他做的,又觉得一点点奇怪,也不是不能克服。又顿住,甚至下意识把自己往前送了送,好像在等待着冥王的吻。
哈迪斯喜欢他的乖。
他用双唇在那红红的鼻子上碰了碰,又碰了碰,手指揉在纳西索斯脖子后面的碎发间,好像抚摸一只依赖主人的猫。摸得纳西索斯痒痒的,把自己缩了缩,好像在往他的怀里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