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拥有这样一个名字的人,一定是备受宠爱的人。
哈迪斯皱眉,他的伴侣还在半睡半醒中,竟然第一时间喊出这样一个名字,难道他在恩纳的那片原野里,有着一位恩爱已久的伴侣?这是哈迪斯不愿意接受的。
他沉声,说:“这里没有西奥多。”
他的声音冷冷的,好像深夜里的雪,浸透骨缝的凉。纳西索斯被那冰冷的声音唤回现实,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确实,他的耳畔没有小鸟的催促,树叶也不会在他的头顶吹动,西奥多也不会晃着尾巴竭尽全力跳上他的床榻,来舔他的脸颊。因为他现在不在恩纳,他被冥王哈迪斯抢到了冥界,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纳西索斯瞬间转醒,脸上的恬静好像被风吹散的云雾,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是哈迪斯深深注视了他一晚上,或许会以为自己看到的表情无害,睡得安宁的纳西索斯只是他的错觉。此时,他的面前只有眼神冷冷淡淡,看着他时,好像要把全身尖刺都露出来的,不驯的男神。
“是的,您说得没错。”
纳西索斯话中带刺:“这里没有我心爱的西奥多,只有不受欢迎的猫头鹰。”
猫头鹰仍蹲在哈迪斯的肩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美美的休息着,突然被提及,还骂它不受欢迎,不由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满含委屈的声音:“咕?”
哈迪斯怎么听不出他的意有所指?他不喜欢纳西索斯这种含沙射影的说话方式,但他更不喜欢纳西索斯用在西奥多前面的形容词。他抿唇:“你会适应。”语气里竟然带着些近乎孩童似的执拗。
纳西索斯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想法总是好的,就像我也时刻想着能回到恩纳。但是冥王,您不允许我回去,不是么?”
哈迪斯注视着他,他没觉得自己性格倔强的伴侣会轻易妥协,他在等待他的后话。
果然,纳西索斯用一种轻飘飘的眼神看他,好像蔑视:“就像我无法左右您的想法,您也应该知道,我的思想,由我控制。我从来不会适应,不会将就——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纳西索斯勾唇,他讽笑,眉眼都好像有了攻击性,好像带刺的玫瑰,戳穿人的心防。
哈迪斯没有和他争辩,反而目露赞赏。
他的伴侣,就该有这样的底气,这样的风貌!
“你很好。”
纳西索斯又一次听到哈迪斯给出这样的评价。他仔仔细细去看哈迪斯的表情,没有看到一丝违心的意思。哈迪斯是认真的,他从来不屑于装模作样,也不需要去讨好任何神明。
可是,他刚刚怼了他啊?
难道他猜得没错,冥王哈迪斯就喜欢别人怼他?
纳西索斯头疼。
他想,要真是这样,他可真是太合冥王的意了!
这个结论让纳西索斯心烦意乱,他又瞪了哈迪斯一眼,不说话了。
哈迪斯也不跟他生气,只道:“我会好好珍视你。”他想,米诺斯说的办法并不是很有效,他的注视并没有引起他粗心的伴侣的注意,他只能主动提及。
纳西索斯却感觉不明所以,好像听到牛的嘴巴里发出马的声音。他一头雾水,看了哈迪斯一眼,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了自己怼人的冲动。他告诉自己,纳西索斯,你不能怼,哈迪斯就喜欢这样,他等着你怼他呢,你不能让他如意。
纳西索斯深吸了一口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到嘴的反驳。
他看也不看哈迪斯一眼,问:“我能出去看看么?”
哈迪斯却想,原来直白一点,效果更好。看,他的伴侣听到他会珍视他,终于不像刺猬一样胡乱扎他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高兴,说:“这偌大的冥界,属于我,也属于你。你如果想要参观,我愿意陪你。”
纳西索斯愿意参观,准确说,他很愿意借着参观的名义,摸透冥界的路线,给自己策划新的逃跑方案。但他不愿意哈迪斯陪他参观:“冥王陛下,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您事务繁忙,我不敢劳烦您,就让我自己随便走走吧。”
他的心思那样浅白,哈迪斯怎么会看不明白。
他拒绝他:“你需要一位向导。”
纳西索斯仍旧坚持原先的说法:“您是了不起的冥王,冥界有很多事务等着您处理,您不应该只做我一个人的向导。”
死神塔纳托斯正精神饱满,向冥王的寝殿大步走来。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才向他亲爱的兄弟,睡神修普诺斯要了个梦,睡了个饱。这会儿心情大好,一听冥后竟然如此有大局观念,一心为冥王着想,而冥王陛下正为新婚伴侣和公务左右为难,不由冲上前去,主动道:“我愿意充当冥后的向导!”
塔纳托斯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但因为他心思简单,冥王哈迪斯对他的容忍度一向还算不错。然而今天,迟钝的塔纳托斯难得敏锐,他感受到了一丝不善的目光。他呆愣片刻,打了个颤,把目光移向哈迪斯。只见冥王陛下的双眸好像寒潭,要把他浸在其中。
……糟糕,他是不是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