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馥】
从安洋的口中打探到了唯一的关键词,石馥颤颤巍巍地回了恙城,在邻里街坊之间各种打听关于厄老板的事情,但大家多数都只是关心她最近为何这样憔悴。
石馥不在意地摇摇头,她总是这样令人心疼,在染坊上班还被小姑娘欺负,家里还有瞎子老爹需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又那么不好,感觉随时就要倒在路边断过气去。
只有石馥自己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相生相死并骨簪,那把簪子与自己的手舟骨融合在了一起,生命力也融合在了一起,看似衰弱,却无坚不摧。
虽然石馥的元气终将被并骨簪吸干殆尽,而她的身体便逐渐被鬼魂所代替,成为一具鬼魅阴气的容器,但只要并骨簪在她身体里,她就还能吊着一口气、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当石暮钟得知石馥已经三天没有去染坊上班,而是在到处打听“厄老板”的事情,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远离蚕食会,怎么反而越陷越深?
但石暮钟刚要出门去把这个不孝女拽回来,就有人在门口挡住了他。
“我去吧。”那人说道。
石暮钟听出来来人是季常鸣之后倒是放心不少。
这个年轻又老实的小伙子常常在五花街上摆个菜摊,石暮钟也去季常鸣的摊子上买过菜。五花街是城南第四条街道,修在第三街道拾失街旁边,是热闹的集市和菜市场聚集地。
季常鸣常常坐在菜摊子后面捧着本书,不像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知道石暮钟眼睛看不见,每次见了石暮钟就会给他讲讲自己今天读书学到了什么。
他原本有机会上学的,但是家里母亲重病,他需要赚钱买药,便上不了学了。石暮钟觉得这个命苦的老实孩子和自家的遭遇很像,就多多留意了他,为他指点一下他读书时遇到的困惑,石暮钟也算是季常鸣的半个老师。
季常鸣从十四岁开始守着他的菜摊,一晃过去了快二十年,人人都称他是大孝子,为了病重的母亲任劳任怨。二十岁那年,绢伞胡同街口的李家媒婆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李媒婆的邻居的女儿,两口子见了一面就应下了亲事,结婚之后和和美美、相敬如宾,如今他们的儿子也有五岁了。
大抵是孩子的出生带来了喜气,这几年,季常鸣母亲的病情也有所减轻,大家都为季常鸣感到高兴,说季常鸣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直到如今,季常鸣依旧初心不改,读书糊口两不误,捧着一本书在闹市里显得安静稳重,和那些为了功名利禄而读书的人不一样。
季常鸣告别了石暮钟之后轻车熟路地在一个通向十三街的巷口找到了石馥。
“你是谁?”石馥倒是没见过他,虽然从大家口中听说过季常鸣,但其实并没有对上脸。
“石老喊你不要在外面瞎逛,又不回家,又不去上班,你到底在打听什么?”季常鸣摇摇头,对石馥的行为不予苟同。
“关你什么事?”石馥想要绕开季常鸣,不过她本来绕不过去的,因为季常鸣把路给挡住,石馥走左边走右边都绕不过去。于是她只好施展了并骨簪的能力,将身体轻而易举地变成一团黑色的雾气,直接穿过了季常鸣的身体之后,又恢复成原有的样子。
上一次从安洋的手中逃脱也是同样的方法,很显然,她已经不是完整的人了,她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并骨簪携带的怨灵之气占据了她的一半身体,而石馥的那一半身体也跟着变得诡异起来,变得如同鬼魅。
“并骨簪……”季常鸣吓了一跳:“你从何处得到的它?”
季常鸣能认出并骨簪是石馥没有意料到的。
“你知道它?”石馥反问。
季常鸣憨厚地笑了笑:“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想要打听厄老板的事情。你要是想知道很更多,不妨相信我。”
于是让石馥感到诧异的是,季常鸣竟然直接将她带到了青蘅典当里来。城东的东坊十三街是最复杂的道路,像是迷宫一样,初来乍到的人真的很容易迷路。
戴着黑金瓜皮小帽的厄老板虽然还在柜台后面对着账本,一双腿却已经跨出了柜台要过来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石馥,叁字戊寅。欢迎。”
石馥再往后一看,季常鸣便已经不见了。
“你是……厄老板?”
“厄某人不过做些小本生意,老板不敢自称。”
“厄老板做的生意还不够大吗?”石馥浅笑一声,环视了一下典当行的四周,但这的确只是一个四角都蒙灰的普通典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