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蕤很早离世,姜氏一族的族长换成了他的亲弟弟姜巍,姜氏门楣如今靠的也不是姜蕤那一脉。
和父亲比起来,姜霆不曾为官,也不曾有过甚么功绩,但他的妻子是魏蛟之女,所以他和母亲郭夫人在姜府的地位依旧很高。
他们是随姜巍一同进临安的,现今也都住在一块儿。
得知文夫人来访,姜巍夫妇二人一同在厅中迎接,他们倒没有特意凑近乎的想法,纯粹是避免魏氏会觉得他们傲慢。
阿悦跟着一一叫人,还得了两个大红包。她生得清灵可爱,乌黑的发扎了两团小髻,一双眼大而圆,透着孩童的纯澈,让姜巍夫人怜爱地抚了抚。
姜巍夫人道:“阿悦出事时我们远在乾州,得知消息已是三日后,幸好阿悦无事,真是上苍保佑。”
文夫人含笑,“多谢,夫人有心了。”
她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厅中少了最重要的一人——姜霆,唇边笑意顿时淡了些。
郭氏在信中道姜霆思念女儿,急切想与阿悦重聚,那么此刻他人在何处?
在她问题道出口前,阿悦的祖母郭夫人先声道:“大郎得知阿悦到临安后欣喜难耐,本还想第一个在门前等候,不成想昨夜……又犯了病,至今未醒。”
“子衡病了?”文夫人凝眉,“是甚么病?”
什么病……在场的姜府几人都略有所知。
未进临安前,姜霆就被郭夫人带到了姜府,期间他的状态说不上好,又“闹”了几次。
府医仓公诊后,对几人隐晦道郎君受刺激后忧思过重,抑郁难消,时常会情绪不稳,需要静养独处,少与人接触。
话中意思很明显,分明是指姜霆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
郭夫人一直知晓儿子对魏氏痴情,万没料到痴到了如此地步。自古夫妻情深者不知凡几,可因为妻子离世就直接疯了的人到底少数。
夫君姜蕤早早违世,独子又如此,郭夫人心中当真五味陈杂。
方才见到孙女阿悦纯真的笑颜时,她一时竟不知该感谢魏氏给大郎留了个女儿,还是要怨魏氏离去也带走了大郎的魂魄。
敛下神情,郭夫人道:“此事还需慢慢说道,姐姐不妨和我去园中饮茶,让婢子带阿悦去看大郎如何?算时辰,大郎也差不多该醒了,他们父女二人定有好些话要说。”
魏姜毕竟仍是姻亲,文夫人虽抱着谈清阿悦今后归属的想法而来,倒不急于一时。
为防出现前两次的意外,文夫人拨了身边一个身强体壮的嬷嬷跟去。看出她的意思,郭夫人心中不满也一声不吭,阿悦确实不能再在大郎手中出事了。
纵使大郎是阿悦生父,可阿悦是魏侯挚亲,她若出了差错,姜府还真无人能担待得起。
何况,如今本就有一事相求。
…………
给阿悦领路的是个十分沉默的妇人,很少主动开口,只有莲女问三句,才勉强答那么一句。
大概是怕姜霆的病被外人知晓,姜府特意把他安置在了僻静处,一路皆是石子小径,速度根本快不了。
终于步入庭院时,众人同时听闻一阵呜呜之声。
周围种了一片竹林,如今有些已发出春笋,有的彻底老去只剩空荡荡的躯干。正是寒风吹过这些满是洞口的老竹,发出了涩涩的呜声。
小娘子的父亲怎么住在如此偏僻孤落的地方?莲女内心疑惑,帮着阿悦紧了紧斗篷。
“郎君在屋内。”留下这么一句话,妇人守在门口不动了。
阿悦奇怪地看她两眼都没反应,只好带着莲女、嬷嬷往里去。
刚跨过门槛,里屋就传来一阵盆瓷摔地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十分低躁的一个“滚”字,门被砰地打开,婢子十分狼狈地从里冲出。
谁也没料到这么一遭,走在前方的阿悦直面这婢子。两人同时愣了下,但婢子冲劲太猛,谁都没能及时躲避。
“小娘子——”体壮的嬷嬷眼疾手快往下一蹲,当了阿悦的人肉靠垫,避免她后脑着地。
婢子就没那么幸运了,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门框上。但她第一反应却并非护住头,而是身体蜷缩,瞬间用手挡住了腹部,发出痛苦的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