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洇打开梳妆台的柜子,有大量烟雾从里面蹿了出来,漫天飞舞,遮蔽住了视线。
他抹了一把眼皮,想把眼睛附近沾到的灰擦掉。
这时于洇背后传来了朱妮的声音:“妈妈!我昨天去上陶瓷课啦。老师教我捏了小人,我捏了好几个出来!”
于洇回头,看到朱妮和巩秋芬正坐在床头。头顶打下的灯光是暖色调的,气氛温馨。
朱妮小心翼翼地把一套陶瓷小人滚到了床上。
巩秋芬指着第一个说:“这是谁啊?”
朱妮甜甜地答:“这是爸爸!”
巩秋芬又问:“那这个呢?”
朱妮微笑:“这是妈妈!妈妈梳着圆发髻,还涂了口红。”
巩秋芬刮了下女儿的鼻子,宠溺地说:“这个小的我知道,是我们宝宝朱妮,那最后一个又是谁呢?”
朱妮说:“最后一个是善柔阿姨!”
巩秋芬问:“怎么会是善柔阿姨?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朱妮答:“因为善柔阿姨是金头发,她有很长很密的睫毛,我没有这些材料……而且善柔阿姨前面也很凸,我捏不出来。”
她指的应该是善柔有丰满的胸部,但她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巩秋芬亲了一口朱妮的脑门,目光透着怜爱:“没事儿,宝贝,下次妈妈帮你买材料。”
四周烟灰飘落在地,善柔和朱妮转眼不见了。
房间恢复成了原先冷清的样子。
看来这又是一个来自巩秋芬记忆的场景。回忆结束,场景就会消失。
木头人撞门的声音依然响在耳畔。有一个防火铰链已经掉了下来,也许十几分钟之后它就要破门而入。
于洇重新打量起梳妆台上的金色假发、假睫毛,以及义ru。
和方才场景中,朱妮想用来打扮陶瓷小人需要的材料吻合。
这些都是属于善柔的特质。
可是要怎么把真人比例的假发、睫毛、义ru,贴到小小的陶瓷娃娃身上呢?
刚才梳妆台的抽屉拉到了一半,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于洇连忙把抽屉全部拉开,他在最底部,找到了一个雪白的陶瓷小人。
这是朱泥捏的、表示朱渐的陶瓷小人。
于洇将它拿了起来。
原来这里不止有一个小瓷人——这是一组套娃。朱渐因为最大套在最外层,接着由大到小,分别是巩秋芬、善柔、朱妮。
巩秋芬小人和善柔小人都涂了口红。而巩秋芬小人头上粘了个发髻,善柔的没有。
善柔的头顶空空如也,像个秃子。
代表善柔的娃娃显然是个半成品,最没有特色。
四只小瓷人都在扬唇微笑。它们的表情让于洇想起了门外的木头人,尤其那画着口红的模样,像是木头人吃完猎物后染血的嘴唇。
门外的木头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撞门的动作更加剧烈,咣咣不止。
第二个防火铰链被撞掉了。防火铰链一共只有三个,只要三个全部脱落,门便会塌落,再不具备防御职能。
可是于洇还没有找到任何逃生的线索。
于洇心里不禁有几分烦躁。他破罐子破摔地顺手一扔,把最小的瓷人撂向了墙上的半身镜。
代表朱妮的小瓷人没被摔破。
而镜面竟也完好如初。
于洇觉得稀奇。他分明用了很大的力气,镜子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镜面一般都很脆弱。
于洇从包里拿出了自动铁铲,开了最强一档,对着半身镜猛力敲了起来。
镜子坚/挺,完好无损。
这面古怪的镜子激起了于洇的好奇心。
——说不定和出口有关。
那么究竟要用什么道具,才能把它砸破呢?
他打开衣柜,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书桌上也没有任何硬物。
于洇尝试着举起椅子砸镜子,也没砸破。
最后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梳妆台上的套娃。
四个套娃中最醒目的就是代表善柔的那个。它最粗糙、丑陋,与真人不符。
它在对他微笑。
于洇将它握紧,忽然感觉有一道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他手臂一挥,砸向镜面。
镜面霎时崩裂,一块块的玻璃碎了一地。镜子中央出现了一个灰色的通道。
与此同时,房门也被撞开了,钢板外壳轰然落地,发出沉疴的巨响。
木头人一看到他,就重新咧起了嘴,笑着露出两排尖牙。这道笑容在僵硬的木头脸上显得诡异十足。
于洇握着那枚小瓷人,侧身钻入通道。木头人飞速跳到了镜前,伸手去抓于洇的头。
于洇及时转身,躲开了木头人的袭击。木头人没有再跟出来。
他发现门口不远处就是一座电梯。
此时电梯大开,里面的人在争论,他最先听到的是黑客老大的声音:“时间不等人!快关门吧,快走,我们赶紧去十八层!”
电梯里有系统音在播报:“电梯将在三十五秒后爆炸。”
而走廊别有声响——灰暗的走廊里出现了另一个木头人。木头人向前方跑走了,它正在追赶猎物,眼看就要追上了。
于洇来不及思索更多,忙把手里的善柔小瓷人丢了过去。
咚得一声,正中木头人后背。
善柔小瓷人摔落在地,碎成了好几瓣。
在砸镜子逃生的时候它没碎,偏偏这时候碎了。
于洇不等木头人回头,一鼓作气冲上了即将关闭的电梯。
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起。
暂时安全,于洇终于舒了口气。
他垂眼一瞄,发现电梯按钮已经按好18层了。
只是电梯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盯怪物似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