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望若想,这儿应该是一个虚假的世界。系统窥见了他的大脑记忆,然后建造出这个地方,妄图囚住他、迷惑他,让他流连忘返。
他低头望向幽深平静的海洋。远方的海平面尚且残存着余晖,落在沙滩上,使得浪花边的石子反射出些微波光。他沿着沙滩寻找出口,湿润的脚印渐渐被风抚平。
那灌了半管水的水枪,吐着沉闷的气泡,没入海底。沙尘飘扬,重归寂静。
明明还听得见浪涛声,却觉得周围安静极了,是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下一人的那种安静,周围所有回声里,只有他的呼吸声充满了生命力。
寻望若接着想,不要紧,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无止境的孤独,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被这样的孤独包围着,他既不会哭闹,也不会感到悲伤,这是他基因深处自带的宿命,难以逃脱。
他在此游荡了许久,寻觅着潜在的出口。不多时,有一座漂亮的白崖临海而起,绵延不绝,望不见尽头。雪白的崖壁正被夜间的浪涛击打,发出曼妙的回响。
寻望若在崖边发现了一座神似于洇的石雕,小而精致,不到半人高。他曾在宿主佳奇的基地噩梦岛上见过类似的雕像。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正邪,都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石雕,唯独于洇没有。
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看到于洇的了。
石雕霎时摆动起来,嗡嗡作响,之后像是自己长了脚,一个跳跃飞入海中,只听扑通一声,那尊石雕便消失了。
目光越过白崖,向上仰望,有满月低悬的夜空,以及于洇家的城堡,他还隐约听见了火车于林间驰骋,吭哧吭哧。
他攀爬上崖壁,静悄悄地迈入草坪,走上台阶。城堡的屋檐是天青蓝,有罗曼式优雅的塔尖,内嵌雕塑在墙壁上规律分布,他再没有像熟悉这座城堡这样熟悉哪一座建筑,这里每个雕饰他都记忆犹新。
氛围肃穆,令人敬畏,可是一想到这里是于洇居住的地方,心里便能柔软下来。
“望若。”
他听见于洇喊他。
望向城堡大门,于洇正倚着铁栅栏,慵懒地站立着。
寻望若问:“你刚刚去哪了。”
于洇笑咪咪地说:“我被你推进海里,衣服全湿了,赶紧回来换了一套,忘记告诉你了。”
于洇向他伸出手:“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寻望若向大门的方向前进,没有停下脚步。月光更加闪亮,映衬得于洇目光灼灼。此刻寻望若无比想知道,对方究竟想带他做什么。
于洇招起了手:“快来。”
正中央的屋门轰然大开,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可从无尽的黑暗里,倏而吐出一条红毯,盘旋飞舞,犹如一条嗜血的蛇信子。
门扉如同巨口,伸出了舌头,在迎接他的进入。
寻望若步伐依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于洇,甚至一同伸出了手,要去够对方的手臂。
快要登上那条礼宾红毯时,有火车鸣笛声在附近呜呜响起。寻望若顿了一下,朝火车铁轨的方向瞥去。
于洇连忙问:“望若,怎么不走了?”
寻望若说:“火车驶来了。”
于洇面容和善:“有什么稀奇的,我家附近本来就有个火车站呀,你忘了吗?我还带你一起坐过呢。”
寻望若点头:“我当然没忘。”
于洇:“那还犹豫什么,快进来。”
寻望若注视着驶来的火车:“……”
于洇:“望若……”
于洇三两步走了过来,马上就要碰到寻望若的胳膊了。这时,寻望若手上突然多了把黑管长手/枪,千钧一发之时,他扣住扳机,一枪将于洇爆了头。
“砰!”
枪声震耳欲聋,有飞鸟惊起,向夜空中逃去。
有一滴血溅射在寻望若的睫毛上。可他不为所动,从容镇定。
刺鼻的dàn • yào味弥漫开来,“于洇”好似一只断了线的木偶,瘫倒在血泊里,炸开的脑浆伴随着血花汩汩流下。
城堡顿时崩裂,坍塌而落,并以雷霆万钧之势,隐没在裂开的地缝里,连同这个死去的“于洇”一起。龟裂的地面再次合拢,掩饰了系统的一败涂地。
烟灰在空中环绕,视野变得白茫茫一片,寻望若握着那支常年陪伴他的长手/枪,想起了于洇曾问过的一个问题。
“如果是你,你会杀了修理工和老师吗?”
他答的是:“我不喜欢shā • rén。”
熟练的持枪技巧,似乎不允许他说出这样的话,可他的确不喜欢。否则,他会在于洇面前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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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洇在教堂里捡起了龟壳,低头一阵无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围那些机器乌龟以为于洇怕了它们,再次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叫嚣起来。
“它死是活该啦,谁叫它告诉你我们在这里。”
“这是叛徒的行为。必须处死!”
“就是!必须处死!”
乌龟情绪激昂,要往他的脚面上扑。见于洇仍不动弹,尤拉把他往后拽去。
“小心!”
于洇却没被拉动。待到那几只机械乌龟爬到他脚背上,他直接一脚将它们踢飞了。
尤拉问:“你还好吗?”
“好。解气。”于洇哼了一声,“我看它们才叫活该,把寻望若送我的乌龟扭蛋拆坏了。”
尤拉说:“它们那是嫉妒,因为只有你的乌龟龟壳上有漂亮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