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徐峥”是必须在宅子里过的,虽然徐筝很不满所谓一年到头家里必须有个男人的说法,但她暂时还没有改变或者反抗的力量。
“我得去清水山了。”
徐筝让“徐峥”出现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双生子小时候家里迎来了一对和尚组合,一个癞头一个跛足,张口就说出了他们全家的生辰八字过往半生,然后就指着她和弟弟说他们天生相冲不得相见,如果执意日日相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初我爹不信,可年关未至我家便亏损大笔银钱,我弟弟更是险些跌入荷花池中……”
徐筝没有再说下去,可信度最高的故事是说一半留一半给人们脑补。
“清水山……”
厨娘有些迟疑,实在是跟徐筝相处这些时日双方过的都挺愉快,可那个没见面的少爷是什么脾性她们却丁点不知,到时候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
“那边的大师给我们算过,的确是相旺不能相见的命。”
徐筝一想到那个长得跟活佛济公里面的监寺师叔猥琐版一样的大师就忍不住在心里磨牙——她足足捐了一百两香油钱!在那边住宿费还要一天十两!
要不是她的体质异于常人爬悬崖跟爬豆腐山一样,她连十两银子都凑不出来!
那铁皮石斛是好采的吗!
要知道一两银子已经足够十口之家过个好年了!
坑钱归坑钱,和尚们的专业能力还是值得赞叹的,至少最近几年徐筝只要供得起每年一百多两的花销,她一人扮两角的戏就还能唱几年。
“他只在此处待上两天,你们好好伺候着就行。”
徐筝还是不习惯别人给她穿衣刷牙喂饭,却也能相对自然的说出伺候二字。
“我弟弟不太爱说话,待会儿你们把我床上的枕被换新,日常要用的我都放到杂物间了,回头拿出来就好。”
可能是看到了众人眼中的惊恐和忐忑,徐筝难得多提了几句。
“他喜食辣菜,回头菜里多放些茱萸花椒就好,肉不用给我省,他想吃多少想吃什么都由着他。”
“徐峥”的人设开始逐渐完善起来,徐筝继续琢磨着姐弟之间的重要区别。
“家弟不爱出门也不喜他人打扰,你们将一日三餐放到门口他自己会用,性子犟的跟头牛一样,想干什么你们也不必劝。”
总结起来就几句话:不亲近,不害怕,不忽视。
“那我们放了餐盒就走。”
厨娘明显松了口气,她们终究和这个少爷只是陌生人的关系,能保持距离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两天的工钱翻倍,辛苦了。”
感情牌当然要打,但最重要的福利待遇跟不上去那说什么都没用,厨娘算了算这两天的工作量和工钱顿时支棱起来,觉得自己还可以伺候十个徐峥少爷。
“放心,一年也就这么一回。”
徐筝暂时并不打算让“徐峥”长久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就是苦了……”女郎。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吞了回去,徐筝再怎么样也是东家不是她们能嚼口舌的对象,何况这个世道以男子为尊有什么事情女子退避也是常理。
“多给我带些腌菜吧,清水山的路可不好走呢。”
众人顿时选择性的遗忘了徐筝的武力值开始忙活起来,衣物洗漱用品之类的是已经打包好了放在牛车上的,现在时间最紧的犯反倒是各种吃食——徐小女郎一顿吃不饱就得倒下去,寺庙都是按照普通人分量供应伙食的肯定填不了肚子。
“要是徐家女郎是个男子就好了。”
厨娘把最后一份菜放到食盒里,还是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句,在她的观念中男子为尊几乎已经刻进了骨头,只对徐筝有不是男子的遗憾。
“女子为何不能祭祖?”
禾花的声音又低又轻没有被任何人听到,她听话的拨着待会儿要用的蒜子眼中的那把火却越发旺盛了。
没有女子,何来后代,为何男子可以继承家产上桌吃饭过年祭祀,女子却连生子都称污秽?
疑惑和怨恨是火焰的上好燃料,禾花生在小程村也没读过什么书,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师傅说男子天生高人一等,可我觉得不对。”
禾花面无表情的看着徐筝坐着牛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却越发迷茫了。
她从来都不是所谓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女孩儿,也并不觉得好女人有什么好当的。
隔壁的小芳姐十里八村都在夸她,可嫁的却是山里打死了两个妻子出了最高彩礼的猎户。
村头的大花嫁过来以后一天到晚都不停手,那个什么都不干的混子丈夫却因为她是生了个女儿要休妻。
条件最好的程三娘裹了双小脚被镇上的富人家看中娶了回去,可不过三月便纳了妾收了通房,都说程三娘享福了,可禾花每次看到她都比上次更瘦。
还有勤快本分却因为男人走了没有儿子母女一同被卖到船上的程寡妇,从小到大干活累得就剩一把骨头家里家外一手抓还要被人嫌弃的童养媳程七娘,看到乞丐会给吃的辛苦伺候书生一家,结果书生一朝上榜就“病逝”了的程姐姐……
她们很勤劳。
她们守本分。
她们很善良。
她们有好名声。
她们是贤良淑德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