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万里任由他晃那带子,半点不见恼。
宁乘风眼睛一亮,“要不你跟我回巽府宁城吧?宁家主家每年都会招许多客卿,俸禄也十分优渥,我让我哥把你安排到我身边。”
“不必。”万里却拒绝了他,好像是看出他不开心,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事要做。”
他本来也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提,总觉得客卿这职位配不上万里,便也未再提起,只是情绪依旧不高。
待万里将他送出这沼泽荒原,他们二人恐怕就要分开,十七州广袤无垠,又有芸芸众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等他们在这沼泽荒原走了差不多一个月时,万里的身体好像出现了问题。
宁乘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天他们走得越来越慢,心下不免担忧,将身上的丹药全给了万里,“你先调养好身体我们再赶路。”
万里没收那些丹药,声音却异常让人安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宁乘风不知道为何,心底总是隐隐不安,甚至有些没来由焦躁,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这股子焦躁终于让他沉不住气,开始半夜偷偷修炼,试图修补自己的丹田。
结果自然是很惨烈的,经脉中灵力乱窜,不仅差点走火入魔,更是险些爆体而亡,正当他有些惊慌地试图压住灵力时,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跟着我走。”万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绯色的灵力带着股温柔的暖意,不急不缓地游走过他的经脉,游刃有余地带着他修补好上面深深浅浅的伤口,最终停留在他的丹田处,开始耐心又细致地修补。
虽然万里已经很温柔了,但他伤得实在太重,修补起来自然疼得厉害,他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撕开又揉碎,再生生缝合在一处,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万里的动作微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锥心蚀骨的疼突然减轻了大半,虽然痛苦,却可以忍受。
宁乘风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睛,汗水将他的眼睫打湿,万里在他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无意识地抓住了万里的袖子。
温热的指腹擦过他的眼角,万里沉着温柔的声音有些缥缈不清。
“没事,别怕。”
他突然便安心下来,不再强撑着身体,往前倒了下去,却被人抱在了怀里。
宁乘风昏昏沉沉了许久,总会被疼醒,朦胧中便看到那只缠着红绳的手腕,他伸手抓住了。
“很疼?”万里低头问他。
宁乘风这种时候还要趁机摩挲一下人家的手腕,混不在意道:“区区小伤。”
虽然疼得都湿透了衣裳,清醒过来却还要维持自己的“强者”形象。
万里任由他占自己便宜,“再过六个时辰便好了。”
宁乘风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语气戏谑道:“我的识海只有我道侣才能进的。”
“嗯。”万里淡淡应了一声。
明明疼得要死,宁乘风却心情愉悦到不行,清了清嗓子道:“我修无情道的。”
“嗯。”
“但我绝对不会杀妻证道的。”宁乘风笃定道:“我心性向来坚定。”
万里似乎是笑了一声。
宁乘风忍不住问:“你修什么道?”
他从前对别人修什么道向来不感兴趣,而且这是非常私人的问题,算来算去他也只问过他哥,现在却忍不住对万里好奇。
万里摇摇头,“只依稀记得很不讨人喜欢。”
宁乘风正要开口,一阵剧痛突然从右侧肋下传来,直接疼出了声。
万里伸手覆在他的右肋下,“你这边骨肉正在重生,可能会疼些。”
宁乘风咬着牙瞪他,“你就不能……提前说?”
“越怕越疼。”万里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
宁乘风呆滞了一下,而后忿忿道:“不许摸我头。”
“嗯?”
宁乘风气道:“会长不高。”
因为和绿藤那个莫名其妙的赌约,他总是很介意自己以后能不能长高,别人摸头就要炸。
上次那个讨人厌的褚峻摸他头他现在想起来还很气,但是万里……他勉为其难允许他摸这么一次。
宁乘风伤好之后,本来想御剑赶路,却被万里制止。
“三个月之内不能擅用灵力。”万里将他从剑上拽下来。
十六七岁的少年最是闲不住的时候,不能御剑,单纯赶路又实在无聊,他便天南海北地同万里讲故事,从宁府隔壁街上买豆腐的叶夫人养了只像猪一样的橘猫,到宁府主家和各个旁支间的派系纠葛,再到他怎么和好友逃课去海底的浮罗秘|境……
他平日里井不怎么喜欢说话,崔辞总嫌弃他性子冷像闷葫芦,可偏偏在万里面前他总有讲不完的话,好像恨不得把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讲给对方听。
万里偶尔也会搭上两句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在听。
“万里,你看那里有朵花!”宁乘风眼尖,指着不远处那片荆棘树丛道:“你看见了吗?”
“嗯。”万里点点头,将手里擦好的果子递给他。
宁乘风接过来三两口啃完,万里又递给他水袋。
他喝了口水,兴致勃勃道:“我去把那朵花摘下来。”
不等万里开口,他便看准了沼泽上浮着的几根枯枝,脚下轻点,几步跳跃便到了那朵花跟前,伸手一把薅了下来,隔着沼泽抛进了万里怀中。
万里拿着花,不解道:“摘它作甚?”
宁乘风冲他笑道:“送你摘着玩。”
万里:“…………”
能跑能跳之后,诸如此类无聊的事情宁乘风没少做。
又这么过了半个月,有一天万里突然说:“要出沼泽荒原了。”
原本正啃着果子的宁乘风眼睛一亮。
“乘风,我要闭关了。”万里又道。
宁乘风转头看向他,“现在?”
“把你送到附近的城池之后。”万里看向他,“回宁家之后要好好养伤。”
“知道了。”宁乘风有些闷闷不乐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你要闭关多久?”
“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万里道。
“那你会恢复记忆吗?”宁乘风问他。
“不知。”
“如果你恢复记忆,还会记得我吗?”他又问。
“……不知。”万里不怎么确定。
“你敢忘了我试试!”宁乘风作势要勒住他脖子揍他,“敢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