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白哭了许久,才抽噎着停了下来。
他依旧是变成刀灵时那副瘦弱的模样,整个小魂魄干干净净,他从真火中站起来,对着宁不为和褚峻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声音稚嫩,却竭力让自己显得沉稳,“谢、谢谢……”
他有些茫然地仰着小脸看着宁不为和褚峻,不知道该作何称呼,呆呆地飘在真火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苦恼的问:“两个父亲?”
他被炼成刀灵的时候还太小,分不清楚主人和父亲的区别,他做刀灵的时候主人是他的父亲,便一直以为主人就是父亲,刀灵的本能是会认主,面前这两个人一起完成了他的愿望,便都有资格用紫炎刀。
可是刀只有一个,怎么分呢?
好在对面两个人没有让他苦恼太久,宁不为道:“你不必认主,你在刀中被困万年之久,可愿意恢复自由身?”
崔元白听得一愣,飘到火坑边缘问:“万年是多少年?”
宁不为:“……一万年。”
“一万年是多少年?”小刀灵死前还没有学到这么多数,即便后来成为刀灵住在火里,他天天都很疼,父亲更不许他出来,几乎同外界隔绝,什么都不知晓。
宁不为居高临下看着他干净的眼神,罕见地没有不耐烦,“很多个一年,能过数不清的上元节。”
“这样啊。”崔元白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小声道:“那欢欢……好多个上元节都没过成。”
宁不为十分冷酷道:“如果你要认主,以后所有的上元节也过不成,别的小孩在外面吃糖葫芦,你就只能待在火坑里被火烧。”
崔元白有些焦急地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要哭不哭,可怜极了。
好在宁不为混账,还有个靠谱的,褚峻走到火坑前蹲下来对崔元白道:“你想从刀里出来吗?”
崔元白呆呆地望着他。
“可以吃到糖葫芦,小点心,和其他好吃的。”褚峻解释道。
“真、真的吗?”崔元白眼睛里迸发出亮光,可没多久就黯淡下去,“可是父亲说我、我只能永远待在这里,出去会死掉。”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不会死。”褚峻温声道。
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宁不为和褚峻又帮他实现了“愿望”,现在在他心里便是两个大好人,他扒在火坑边上小声道:“那太好啦……这火烧得我好疼。”
“等一下会更疼。”宁不为伸手戳他的脸,结果被手指从他脸上穿过去,还被那真火燎了一把,顿时一阵钻心的疼。
“欢欢不怕。”崔元白冲他露出个乖巧的笑容来。
“不会疼太久。”褚峻对他道。
宁不为盯着那火皱了皱眉。
两个人准备出去时,崔元白有些着急地出声:“你们……你们还会回来吗?”
褚峻点头,崔元白又满心期待地看向宁不为。
宁不为道:“待好别动。”
崔元白立刻就乖乖坐好不动了。
片刻后,两个人破水而出,重新回到了瀑布前,那柄高达几十丈的紫炎刀已经缩小成了正常刀的尺寸,被宁不为握在了手里。
褚峻道:“你想好了?”
宁不为拎着紫炎刀看了一眼,嫌弃道:“这刀真是越看越丑,朱雀好歹能看。”
朱雀窄刀:……
他说完看了褚峻一眼,“你真有把握?”
褚峻点头,同他解释道:“这孩子的魂魄化作刀灵时魂魄俱全,骨肉都被炼进了这紫炎刀内,虽不能将这孩子重新变回人,以紫炎刀为骨肉,让他重新化形完全可以,只要修炼方法得当,可与寻常幼童一样成长,且不死不灭,永存世间。”
宁不为勾唇笑道:“你还真去研究了。”
“嗯。”褚峻的目光扫过他被真火燎的指尖,帮他覆了层薄薄的灵力上去,那股钻心的疼顿时消去了大半。
宁不为摩挲了一下伤口,“这真火如何处理?”
“将这紫炎刀炼化塑形。”
蒙蒙水雾里,一柄通体漆黑生有骨刺的宽刀悬于水面,诀落阵起,自刀身而生的真火被缓缓引出,太极印悬于紫炎刀之上,将里面缩成一团的小刀灵牢牢护在里面,将他同真火彻底隔绝而开。
宁不为操控着朱雀窄刀,将紫炎刀中不属于崔元白骨肉的部分强行撕扯了下来,看着那一小团刀灵疼得打滚,皱起了眉。
灼灼刀光中,褚峻的目光落在宁不为身上,又想起了许多年前他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
那天娄州下了很大的雪,郝诤怕冻坏了院里这群金枝玉叶的小公子,便让他将剑术课改成了讲课。
他简明扼要的同这群小娃娃讲了几个用刀的老祖和他们的名刀之后,目光扫过下面的学生,便见坐在角落的宁乘风竟在认真听讲,聚精会神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