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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论道(十)(1 / 2)

拙之的话说完,不等褚峻动手,这缕法相便倏然消散。

整个心魔境这才完全显现出来。

博古架上放着一柄断裂的长剑,剑穗随着窗户外面吹进来的风微微晃动。

对面的郝诤比现在要年轻许多,胡子还没留那么长,正笑眯眯地盯着他,“想进我浮罗秘|境,你得在万玄院执教一年,不然门都没有。”

“好。”褚峻点头。

郝诤诧异道:“你不是最不耐烦教小孩么,这回怎么答应的如此痛快?”

褚峻便问:“你们院中是否有个叫宁乘风的小弟子?”

郝诤顿时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来,“有,在丹阳院,不服管教得很。”

褚峻点头,“我教他们那院。”

郝诤无奈道:“丹阳院里都是少爷,各大宗门世家里的金疙瘩,掉根头发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你确定要去教这群祖宗?”

褚峻不置可否。

郝诤疑惑道:“宁乘风是宁家的小少爷,金贵得很,你怎么突然盯上他了?”

褚峻神情淡漠,“我有一命劫会落在他身上。”

郝诤脸色一变,“命劫?”

修士的命劫非生即死,有的修士功德多得天道垂怜,一直到飞升都不见得能有一次命劫,有的修士则命途多舛,生来便有数不清的命劫要过,而且命劫这种东西死多生少,除非有大气运,否则多半会陨落。

稍微运气好一点,命劫会落在自己身上,那么只要自己能除掉心中的执念或者心魔,就能破劫;运气差一些,就会落在和自己相关的人身上,大多是仇人冤家,这便要麻烦许多。

褚峻修杀戮道多年也不曾有过命劫,谁知推算出第一次命劫,竟和他十几年前救的一个婴孩相关。

“那你想好如何破了吗?”郝诤皱了皱眉。

破命劫分“生破”和“死破”,前者是找到这人将因果给彻底清算解开,死破就是将人给杀了一了百了,不过多背些血债,渡劫时的雷大一些罢了。

绝大多数修士遇到命劫都会选择死破,干净利索,命终因果结。

“还没想好。”褚峻十分诚实道。

虽然他救过这孩子的命,但对他而言并非特例,若真的解无可解,他并不介意“死破”——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不怕多这一个。

郝诤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生性淡漠凉薄,却不敢多劝,只能委婉道:“宁乘风他哥是宁行远,把他当成宝贝疙瘩,这小少爷虽骄纵,却也很惹人喜爱,你不妨多观察些时日再作决定。”

褚峻应下,却先去了趟浮罗秘|境。

十六年前他道心尽毁,哪怕他进暗域重塑杀戮道道心也迟迟不得行,只能另辟蹊径,从古籍上查到浮罗花可以重塑道心,便来一试。

浮罗秘|境在海底,他不喜欢海水潮湿的气息,心情有些低沉,结果刚进来便看见一个只有金丹期的红衣少年被群无尾狼围住,眼看就要被吞入狼腹。

救人十分麻烦且因果极深,他面无表情地准备路过,结果瞥见了少年腰牌上的名字,脚步一顿。

他下去将人提溜上来,斟酌着要不要现在就解决了这个命劫。

面前的少年五官尚且稚嫩,但已经轮廓初现,他爹娘都生得一副好皮相,他自然也差不到哪里,一双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清澈又干净。

“把幼崽还回去。”褚峻冷声道。

被他提着衣领的少年顿时抱紧了怀里的小狼崽子,十分地不服气,“是它非要跟着我做我的契约兽!”

褚峻想直接把他给扔下去,但是想起郝诤的劝告,沉默片刻道:“无尾狼不会认主,做不了契约兽。”

少年看起来有些委屈,又像是同他撒娇一般,“那我也养着它。”

褚峻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沉声道:“它父母尚在,何必使它们骨肉分离?”

少年这才不甘愿地将小狼还了回去,绷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落地之后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对他行了个大礼,“在下万玄院弟子宁乘风,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褚峻不想同他牵扯过多,转身便要离开,谁知他又跟了上来,少年人活泼又聒噪,仿佛一刻不停地在问他问题:

“还没请教前辈姓名?”

“俊美的俊?”

“啧,我当然是逃课……”

“你偷溜进来我也不会告发你,你方才那招叫什么?”

“能教我吗?我拜你为师!”

“这怎么潦草了?你救了我,救命之恩,因果最深。”

“你来浮罗秘境找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长什么样?你同我仔细描述一下,说不定我就知道了!”

褚峻听得脑子疼,他身上杀气和血腥气重,众人都避之不及,鲜少有人靠近,更不用说如此聒噪不怕死,偏偏对方毫无所觉,一个劲地问问题。

他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回答,后面便不耐烦了,不等少年反应过来,便将人给送回了万玄院,同郝诤传音道:“把宁乘风看好。”

郝诤本就担心他一个不耐烦将宁乘风给杀了,这下见他们在浮罗秘|境碰上更是吓得不轻,宁乘风回去自然少不得挨训。

褚峻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便回万玄院的藏书阁准备再看看那本古籍,谁知就是出去和无时宗传个信的功夫,他放在书架上的书便被人拿在了手里。

少年站在书架前低头看着手里的书,马尾散落在颈间,坠着玉石的发带不慎挂在了耳朵上,一身红衣在灯下灼灼欲燃。

他走到对方身后,这小少爷都毫无察觉,他伸手将那本书拿回来,宁乘风猛地抬头,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褚峻见他这副模样,竟鬼使神差地觉得有趣,“你现在该在自省阁抄书。”

小少爷果然炸毛,气呼呼的瞪他,“你管我!”

褚峻不紧不慢地将书合上,“明日起便由我教你们剑法。”

果不其然,宁乘风看起来更生气了,后面直接同他动起了手。

褚峻轻而易举就将他按在了地上,手卡在他温热的脖颈上,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捏死他,也无需再担心命劫之事。

他手上稍稍用力,宁乘风便疼得闷哼了一声,当初给他拓海塑骨时,他也是这般极其怕疼,只会跟小病猫一样哼哼。

褚峻手上的力道一转,将人给提起来。

少年气鼓鼓地盘腿坐在地上,疼得眼睛微微发红,愤愤地瞪着他,却毫无威慑力,甚至看着有点可怜。

褚峻说:“你别哭。”

他会shā • rén,但是不会哄孩子。

“我没有!你明天才教我们!今天你管不着!”宁乘风的眼睛更红了,像是恼羞成怒,“褚峻,你给我等着!”

褚峻目光无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不去手。

他以为自己将这小少爷惹恼了,谁知第二天一早刚打开门,就被一堆七零八碎的东西给挡了个严实。

符篆丹药灵植法宝法衣……甚至还有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他从那盛包子的纸盒上拽下个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还你的救命之恩。

七零八碎加起来都不如他半根红木值钱。

褚峻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不是很理解这小少爷的想法。

第一天上课,宁乘风当众起哄扰乱秩序,被他轰了出去。

第二天上课,宁乘风试图摘他脸上的面具,被他轰了出去。

第三天上课,宁乘风在抄的剑谱上画鬼脸,被他轰了出去。

第四天上课……

褚峻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皮到这种程度,明明其他人看见他避如蛇蝎,恨不得离他三丈远,他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将人吓得面色发白。

宁乘风不仅不怕,还上赶着往上凑。

这日休沐,他刚推开门,就见宁乘风趴在窗户上冲他招手,笑眯眯道:“褚掌教早啊。”

骄阳初升,晨风徐徐,这笑容甚至比阳光还要再灿烂上三分。

褚峻却只觉得有些头疼,很显然宁乘风又不肯老实了,他看了对方一眼,“今日休沐。”

“我知道今日休沐才来的。”宁乘风伸手撑住窗沿,一个利落地翻身就跳了进来,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像只骄傲的小猫四处巡视。“啧啧,褚掌教,你这房间可真是泛善可陈,平平无奇。”

褚峻正准备将他丢出去,却见宁乘风直接趴在了卧榻的桌子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今天我心情不好,咱们先休战。”

褚峻:“…………”

这过家家般幼稚的言论,他还不至于和个小孩一般见识——虽然有时候确实很恼人。

这祖宗趴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你找到浮罗花了吗?”

“没有。”褚峻将窗户关上,但这样一来很有准备shā • rén灭口的嫌疑,最近由于宁乘风总来招惹他,搞得郝诤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耐烦就杀了这小祖宗破命劫。

褚峻想了想,又将窗户打开。

“我就说你肯定找不到。”宁不为又打了个哈欠。

褚峻看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问道:“昨晚做什么去了?”

宁乘风嘟囔道:“吵架……”

他在那里愤愤不平地嘀咕,大概又和他那两个朋友闹了什么矛盾,通常用不了半天三个人又能好得穿一条裤子,这次大概吵得厉害,竟然被逼得往他房间里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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