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躯壳抱着“孩子”将所有人都引到了一处,趁着众人在斗法,宁不为和褚峻混进了人群中。
宁不为的真身混在一堆符修中抬手起阵,对褚峻道:“借你的太极印一用。”
褚峻轻车熟路地将太极印隐藏进他的阵法中,“四象liù • hé阵?”
“四象liù • hé的变阵。”宁不为的手背上生出一条粗壮的血色脉络,脸上浮现出阴恻恻的笑容,“我就不信找不出他来!”
他将那脉络生生从手背上生生撕下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前面的躯壳吸引,将那脉络重重拍在了地上。
那脉络一落地宛若生根变成活物一般,无数细小的血线如同炸裂的蛛网般飞速蔓延缠绕住了每个人的脚腕,宁不为凝神闭眼,迅速而仔细地感受着每道血线细微的差别。
片刻过后,终于在一处感受到了阻滞,宁不为猛地睁开眼,五指成爪将那血色脉络一收。
宁不为冷笑一声看了过去,结果发现竟是群“熟人”。
青丹宗的即墨鸿彩和步清几个,还有之前在乐源城帮忙救桑云的裴和光。
宁不为正要细查,谁知那血色脉络竟被人生生截断,四象liù • hé阵的变阵开始发生变化,逐渐生出反噬之意,陡然间杀机立现。
褚峻当机立断用太极印将宁不为包裹了个严实,两个人隐藏其间,将那反向寻人的血色脉络截断在外。
宁不为还是第一次碰见能和自己斗阵斗起来的修士,可见对方在阵法方面的造诣绝不亚于他。
他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敢用活人斗阵,可对方看起来下定决心要拉所有人下水,他如今若是不接,那阵中所有人就都得死。
包括对方和宁不为自己。
此阵非斗不可。
双方斗阵斗得架势逐渐变大,在阵中被悄无声息用血线连起来的众人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看着自己手腕上蔓延缠绕的血线,使劲地揉搓,却发现这东西像是长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好阴邪的术法!这东西会吸人的灵力!”有人惊呼出声。
沈溪发现自己的脚腕和手腕上同样多了几根细细的血线,试图将其逼出,却毫无用处,反而加快了这血线的蔓延。
她手中掐诀,神识疾出,面色突然煞白,强装镇定道:“有人在墓道中斗阵,大家切勿轻举妄动!”
她声音不大,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墓室中一片死寂,就连宁帆和明桑禅师也及时收住了手,各自看着蔓延到手心的血线,面色凝重。
“沈长老,您是说……有人在用我等斗阵?”谢问时脸色难看极了,她看着蔓延到指尖的血线,深吸了一口气,“可据我所知,且不说如今阵修罕见,能修到斗阵的程度的阵修更是闻所未闻——”
“遑论用活人斗阵。”
一年长的修士神色难看道:“活人斗阵如同对弈,无论哪方输赢,注定会有一半人会死。”
可谓阴损到了极点。
“宁不为!一定是宁不为!”有年轻的修士愤怒地叫嚷起来,对着高处抱着孩子的躯壳怒目而视,“卑鄙小人!”
此话一出,众人觉得甚有道理,谁不知道宁不为玩阵玩得炉火纯青,一手符术更是已臻化境,何况这般阴毒的法子更是符合这魔头一贯的作风。
谁知躯壳长袖一挥,露出手腕上的血线来,道:“我亦在阵中,何况,斗阵须得有两方,若真是我在斗阵,那另一方又是何人?”
众人顿时由愤慨变成了惊疑不定。
沈溪出声道;“他说得有道理,宁不为手上也有血线,应当不是斗阵之人,而且斗阵讲究人不离阵,真正斗阵的人应该就藏在我们中间。”
“活人斗阵唯有双方同时停下方可所有人存活。”明桑禅师开口道:“斗阵之人一定会移位,大家站在原地勿动。”
“若有两人同时动作,即刻击杀破阵。”
在场数百名修士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看向周围人的目光顿时都戒备警惕起来。
宁不为看着褚峻操控那躯壳说出那番话有些惊讶,抽空看了旁边的褚峻一眼。
褚峻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识海传声道:“斗阵之事非你所起,而是被逼入阵,他们既然问了,我便帮你说清楚。”
虽然过于简单粗暴,直接将他从里面择了出来。
宁不为勾了勾嘴角,开始专心和暗处那人斗起阵来。
对方隐藏在暗处,他也隐藏在了暗处,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只看双方谁先沉不住气。
半晌后,死寂一片的墓室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碎裂声。
众人神色一凛,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安静被放置在中央的冰棺一点点碎裂开来,最终“咔嚓”一声,那精美的冰棺四分五裂,里面安静沉眠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
本就僵立着不敢乱动的众人顿时更僵了。
那尸体坐着沉默片刻,又缓缓地躺了回去。
不等众人松口气,一道轻佻带着笑意的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哪里来得群小王八犊子,敢来扰老娘清净?”
话音刚落,无数血线自墓道上空纷纷而落,不等人群反应,那些血线便将所有人给缠绕了个结实。
原本操控着阵法和暗处那人斗得你死我活的宁不为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却来不及变阵,整个人都被那蠕动的血线包裹缠绕住,褚峻伸手欲将他扯出来,谁知那血线愣了一瞬,竟直接将褚峻也缠了进去。
宁不为的声音从识海中传来,“家师脾气不太好,记住千万别硬闯。”
这血线比宁不为用来斗阵的血线不知道粗了多少倍,而且血煞之气异常浓郁,还带着无数阴气,像是要将里面的包裹住的人拽入无间地狱。
原本斗阵的双方被同时打断,按照常理斗阵结束,谁知宁不为收线时却异变陡生,他在躯壳和原身中各一半元神竟是隐隐有断裂之势。
宁不为当即想要将躯壳中的一半元神收回,褚峻果断出手帮忙,谁知在两半元神合二为一的瞬间,包裹着二人的血线骤然收紧,面前的空间骤然扭曲,又即刻恢复平静。
——
宁不为看着面前指甲盖大小的圆润珠子,上面刻着个小小的“晏”字。
他伸手将那圆珠子拿过来。
‘晏家有一不外传的秘术,可以将自己的记忆封存,即便被人搜魂也不会被搜到,哪怕真身死后千年,被封存的记忆依旧可观。’
‘只不过届时谁能看,还是记忆的主人说了算。’
‘自然是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我自然也有……哈,当然不是留给你这个孽徒的。’
晏锦舟死前的话适时在宁不为耳边响起。
不是说不给他看的么?
宁不为扯了扯嘴角,伸手点在了那颗小圆珠子上,眼前便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几段独属于晏锦舟的记忆在里面缓缓浮现。
*
晏锦舟蹲在河边,里面倒映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少女的影子,她嘴里咬着根发带,正眉头微皱试图将头发束得高一些,然而总有那么几缕头发散落下来让她前功尽弃。
“啧。”她将手一松,用发带将头发胡乱扎在了脑后,身后传来了道娇俏的女声:
“锦舟,行远回来啦!”
晏锦舟转头望去,是年纪尚轻的桑云,看模样也是十五六岁,看上去活泼可爱,全然没有如今沉稳安静的模样。
晏锦舟起身拍了拍手,声音戏谑,“哟,我还以为他看中了凡间界哪家的姑娘不舍得回来了。”
桑云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才不会呢。”
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周围是掉光了叶子的枯枝和破败的农舍,拐了个弯之后,便见到三个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
一个穿着灰色的僧袍清俊和尚,一个穿着无时宗白衣墨纱的英俊弟子,还有个一身玄衣风度翩翩的公子,却正是明桑褚临渊和宁行远。
只是年纪都不大,五官尚显稚嫩。
“你俩来得正好,现在行远已经回来了,咱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启程回十七州。”褚临渊见她们过来,便开口道。
晏锦舟扫了明桑一眼,道:“什么时候都行,我随意。”
桑云道:“我也是!不过行远,你脸色这么差,真的没事吗?”
宁行远摇摇头,脸上没多少表情,“我没事。”
晏锦舟抱着胳膊道:“说起来,你这三个月都不见个人影,我们几个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去哪儿了?”
宁行远闻言神色更沉重了些,却道:“我那天在研究回春阵,结果阵法出了些问题,受了重伤,被里面的传送阵送到了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在里面养了许久才醒来。”
褚临渊道:“还好有惊无险,行远,这里是凡间界不是十七州,你在这里研究阵法实在危险。”
宁行远点了点头,“下次不会了。”
桑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没事,褚临渊都快吓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