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走,我们先回家吧。”
“姨奶朝村子看了看,冷笑了一下说:我不会进村的。你有什么事现在就问吧。”
“她几十年都没有回过这个村子,这种执拗决不是一下就可以扭转的。”
“郝凤兰想了想,终于说:我怎么看见你……在那间锁着的屋子里坐着?”
“她没有提到爷爷。她没敢。”
“姨奶淡淡地问:你打开那间屋子了?”
“我听见里面有动静……”
“姨奶的口气依然很淡:那是一个梦……”
“在这个无风的夜里,在不明不白的月光下,在爷爷长眠的坟地旁边,姨奶告诉郝凤兰:那是两个泥像。
那两个泥像是她亲手制作而成,倾注了她全部的爱和全部的想象力,它耗尽了她半生的精力。
她为自己制作了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美梦。这个梦只属于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人惊扰,争抢。”
“这么多年来,她的生活无比孤寂,每当夜深人静了,她就会打开第四道门,走进那个逼真的梦里,沉浸在妄想中……”
“她讲这些时,没有哭,也许她的一双老眼已经干涸。而郝凤兰流泪了。
虽然这份爱有些偏激,有些扭曲,它的执著和坚韧却打动了郝凤兰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部分。
也许,村子里知道姨奶和爷爷的故事的那一代人,都会认为姨奶太任性,太霸道,太古怪,可是谁理解她内心那悲凉而无望的心事?”
“半个世纪前的一个残缺而凄美的爱情故事,它一直流淌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结尾。虽然爱情的主角一个在幽一个在明,但是这份爱并没有了结。看来它真的要永恒了。”
“后来,郝凤兰跟姨奶回到了城里。她仍然服侍姨奶。姨奶给第四道门安了一把更大的锁,仍然不允许她进去。那第四道门仍然神秘。”
“郝凤兰忽然怀疑那天夜里她看到的一幕是真实的,而泥像是姨奶的谎言!”
“一年过去了,郝凤兰再没有走进过一次那个房子。”
“爷爷的忌日,姨奶又去给爷爷烧纸。她临走时,把一直揣在怀里的第四道门的钥匙留下了,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下大雨。”
“姨奶家的房子太老了,四处漏雨。半夜,郝凤兰起来用盆接雨。她想看看第四道门里的那间房子有没有漏雨,就拿出姨奶留下的钥匙,打开了那道门。”
“她惊呆了,她看见爷爷的脸正慢慢裂开,姨奶的脸也慢慢裂开,接着,他们的四肢纷纷掉下来,脑袋也掉下来,身体坍塌崩裂……”
“他们一点点没了人形。最后,他们变成了一堆泥土,混合在一起。郝凤兰看见姨奶的一只眼睛连着一块脸颊,在那堆泥土的最上面,好像看着她……”
"姨奶就是在这天夜里死的,她穿得整整齐齐,死在了爷爷坟前。"
故事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网友们听完之后,全都傻眼了。
“我的天啊,这个姨奶和凤兰她爷爷有一腿啊!!”
“老一辈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很多关系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就这还正常?!我吐了,这都是什么观念啊。”
“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个所谓的姨奶才是凤兰的奶奶!”
“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看到这些弹幕。
林霄脸上面无表情,随后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
一个好的故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能够引起听众的共鸣和激烈的争论。
很显然。
这个故事,做到了。
“今天的第二个故事,讲讲明朝的大奸臣严嵩吧。”
林霄的声音,嗡嗡响起。
“明时严嵩专擅钻营媚上,深得嘉靖帝重用,权倾朝野。朝堂之上有大半都是他的党羽,实在巴结不到的,想方设法笼络严府管家执事,可谓趋之若鹜。
适逢严嵩夫人欧阳氏的大寿,连嘉靖都赏赐了寿礼,余众更不用说。严府张灯结彩,连日流水开席,热闹非常。”
“这天到了寿辰正日,严嵩偕夫人端坐大厅,正在接受家人亲戚、仆从门客一拨拨的磕头祝寿。忽然家人来报,御史邹应龙携礼来贺。”
“严嵩一愣,随即出门迎接。他与邹应龙在朝中多次因意见不同心生龌龊,邹应龙此来虽出意料,也在必然之中。想他严嵩当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邹应龙真敢与他为敌不成?”
“邹应龙献上五色寿礼,亲贺欧阳氏。严嵩哈哈大笑,与邹应龙携手入席。这时鼓乐齐鸣,严府仆人鱼贯而入,摆上寻常不得见的海味山珍。”
“正在宾客推杯换盏时,欧阳氏忽然口吐白沫,声称白衣观音座前龙女降罪于她,要向她索命。”
“又哭又笑,倒地打滚。”
“欧阳氏的婢女红叶慌忙跪下:夫人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大白天的就畏惧害怕,不敢一人独处。没想到是龙女降罪,夫人一心向善,诚心礼佛,为什么会惹得龙女降罪啊!”
“说完呜咽不止。”
“严嵩正束手无策,邹应龙道:大人不必着急,夫人既是邪气附身,请人驱邪自可痊愈。”
“严嵩一听有理,慌忙召门客中的两位方士。不料两人轮番诊治之后,都面露难色,跪地请罪,说力不能及。”
“邹应龙道:蓝道行法术高强,一定能为夫人驱邪,大人何不派人请来?”
“严嵩听了沉吟不语,当今皇上沉迷道教方术,蓝道行是皇上身边最得势的方士。”
“自恃蒙皇上宠爱,高傲不羁,专为皇上占卜扶乩,其余概不理会,连他严嵩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请他救治,倘若不来,自己脸上倒挂不住了。”
“邹应龙像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皇上今日在万寿宫召蓝道行占卜,下官陪同大人前去。只要皇上金口一开,蓝道行自是责无旁贷。”
“欧阳氏这时狂性大发,几个仆婢按压不住。严嵩不堪混乱,擦汗拱手道:有劳阁下。”
“两人急急赶到万寿宫,果然蓝道行皂袍白须,正在御前伺候。严嵩急忙跪禀,一五一十把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皇上听了道:龙女位列仙班,降罪凡人确有蹊跷。蓝神仙,就请你为严夫人占上一卦,以领天命。”
“蓝道行领了圣命,摆上沙盘乩笔,口中念念有词。乩毕笔停,蓝道行奇道:怪哉,龙女自云历凡时肉身遭人毁于白云山观音寺,声称讨怨索命。大人难道曾在佛门圣地做过残害人命之事?”
“蓝道行的话出乎意料,皇上一愣,问道:爱卿,确有此事吗?”
“严嵩略一思量,冷汗直下,慌忙跪禀:回皇上,确有此事。下官二十年前曾偕夫人到白云山观音寺上香。偶然撞破观音寺的住持与一个民女通奸,居然在寺庙产下一个男婴。
我朝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么容得这种苟且之辈玷污佛门?下官就将他们就地正法,以正我朝天威。不想那民女竟是白衣大士座前龙女转世,竟然结下宿怨。”
“皇上点头,道:此等辱没佛门之事理当严惩,只是那个男婴最后怎样了?”
“严嵩叩头道:那男婴虽是孽缘之果,到底无辜。我想皇上以仁德治天下,就把那婴儿交给来寺院送菜的菜农抚养。不料他尘缘短暂,没过几天就夭折了。”
“皇上听了点头,沉吟道:可见凡事皆有缘法,既如此,就请蓝神仙为你夫人驱除,早日超度龙女升天。”
“蓝道行说:龙女非比寻常怨魂狐仙,一般方法不可以驱除超度,要想驱除附身龙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鬼门十三针!”
“蓝道行此语一出,众人皆不出声了。”
“鬼门十三针是一种以针灸逼出邪祟的巫术,针尽则怨魂灭,非常毒辣,极损阴德,施针者大多不得善终。”
“大凡邪祟附体都有前因恩怨,鬼门十三针只为生者不为亡魂的做法有违天道,一直被列为禁针。严嵩心里凉了半截,就算皇上开恩准予施针,但鬼门十三针封禁多年,有无传人都很难说了。”
“蓝道行见此情形,只得禀告早年曾有机缘见到过鬼门十三针的传人秋寒子。皇上命邹应龙协助蓝道行细细查访,尽快找到秋寒子。欧阳氏每日疯疯癫癫,把严嵩愁得几乎一夜白头。”
“秋寒子去严府之前先随蓝道行进宫面圣,皇上看他四十余岁,须发俊美,卓然不群,先生爱惜之心。秋寒子跪禀自习鬼门十三针以来,为求子孙福荫,未曾轻易施针。今领旨施针,跪请皇上移驾相护。”
"秋寒子道:皇上乃天之骄子,足以庇佑草民福泽,免于非命。"
“蓝道行见状也下跪叩拜,皇上颔首。”
“严嵩在府中单独选一间宽大的净室,秋寒子命人将欧阳氏安置在内,皇上与随行的蓝道行、邹应龙等隔帘相望。秋寒子打开随身携带的玉雕针匣,里面一排十三根金针,寒光凛然。”
“秋寒子说:鬼门十三针的精髓就是夺魂,十二根金针入穴以后,所附魂魄与病人元神分离,待最后一根针刺下便灰飞烟灭了。”
“欧阳氏见状恐惧地挣扎呼叫,可惜被人压住手脚,动弹不得。秋寒子依序在人中、少商、隐白、大陵等穴施针,第十二根针尽没曲池穴之后,欧阳氏大汗淋淋,再也挣扎不得了。”
“这时大家都紧张地静观其变,秋寒子刚举起最后一根金针,欧阳氏忽然清醒了一般,眼泪汩汩而下。”
“严嵩见状就要上前安慰夫人,蓝道行拦住说:大人不可,此时流泪的不是你的夫人。”
“欧阳氏流泪不止,开口问道:我本是白衣观音座前龙女,并未作恶,何以得此下场?”
"秋寒子厉声道:严大人撞破你与观音寺住持私通,将你正法后理应再修正果,何以再来纠缠前事,现身作祟?"
“欧阳氏哭诉:屈煞我!!
二十年前我历经凡尘做本朝御史王秉承之女,由家父许配郎君,入赘我家。家父因赈灾一事,不肯与奸臣严嵩同流合污,遭他排挤。
家父暗中造了一本账簿,搜罗严嵩不法的证据,以期扳倒他。
严嵩探听到这本账簿,广插耳目,费劲心机想抢过去。父亲便交给我保管,那时我正身怀有孕,就日夜缚在小腹上。奸贼严嵩找不到账本,就抢在我父亲上疏前设计陷害。
圣上被奸贼欺瞒,下旨把我家满门抄斩。那日我恰好去观音寺上香谢神,侥幸躲过一劫。寺里方丈念我爹一片赤忠,偷偷把我藏在寺里。
没想到瓜熟蒂落临产之时,奸贼严嵩夫妇偏偏到寺院进香,听到婴儿哭声。严嵩认出我是王秉承之女,要斩草除根,诬陷我是轻佻村妇,与方丈私通,并不过堂审讯,当场处死……”
“欧阳氏这一番话听得众人惊心动魄,严嵩自然知道其中厉害,但娓娓自他夫人口中道来,又奈何她不得。”
“严嵩当即红脸,厉喝秋寒子:胡言乱语!你还等什么?!赶紧下针!!”
“皇上龙颜大怒:大胆奴才!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眼睛里可还有朕吗?”
“严嵩慌忙拜倒,自恃皇上对他的宠爱,极力辩白:皇上明鉴,二十年前王秉承一案证据确凿,岂能尽信鬼神之说?”
“躺在床上的欧阳氏大笑,眼泪如泉涌一般:你为求虚名,把我孩儿交给菜农,暗中吩咐务必结果了他的小命。你一定没想到那菜农并没将我孩儿溺死,他交给你的只是一个路边捡来的死婴而已。
而你千辛万苦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账簿,就在我孩儿的襁褓里。”
“皇上听到这里一震,大声问道:账簿何在?当年的菜农与男婴何在?”
“邹应龙呈上一本发黄的账簿,跪禀:账簿现在此处,皇上请御览。菜农现在外面听候。”
“皇上匆匆阅一遍账簿,越看脸色越难看,大声说:传!”
“一个白发老头儿低头进来,跪在地上叩头。”
“严嵩这才明白着了邹应龙的道儿,只是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老菜农趴在地上叩头,说:当时严大人说那孩儿是孽果,吩咐找个僻静的地方结果了他。我抱走以后才发现襁褓里居然有一本账簿,当时就觉得一定有隐情。我就捡了路边的死婴充数,告诉严大人已经溺死了那婴儿。”
“邹应龙看一眼严嵩,道:大人还真是宅心仁厚啊!”
“严嵩脸色煞白,冷笑道:岂能胡乱找个老儿糊弄?那账簿安知不是伪造?老夫忠心耿耿,不是尔等可以污蔑得了的!”
“老菜农叩头道:草民句句属实,皇上明鉴!”
“皇上一时沉吟不决,邹应龙道:活人的血液滴在死人的尸骨上,如是血亲,血液必然渗入尸骨,反之则滑落不附。虽然二十年过去,方丈与王家的尸骨还是在的。究竟是方丈私通之子,还是忠臣之后,只要让那孩儿出来,滴血认亲,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皇上问那老菜农:当年你救下的孩儿在哪里?”
“老菜农嗫嚅:没过多久,我家里来了一个云游道人。那个道人听我说了这件事后,说这个孩子不宜留在我家。
万一被人知晓,只怕连我家人在内一个活口也逃不出去。我听了害怕,就将那孩子交给了道士。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他,现在孩子在哪里,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知了。”
“严嵩听了,面露得意之色,说:空口无凭,不足为信!”
“邹应龙微笑:大人少安毋躁,那个道士我知道在哪里!”
“说罢回头叫:蓝神仙,你将那孩儿送到哪里去了?”
“蓝道行并不接他的话,冲着皇上跪下叩头:贫道二十年前的确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叫庙生。当时贫道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就将他寄养在川市一个故人那里。”
“说完停顿一下,才说:我那故人就是鬼门十三针的一脉传人。”
“话音一落,秋寒子倒地就拜:草民就是庙生,愿滴血认亲,为父母外公雪冤!
说罢扯下粘上的胡须,居然是个面如美玉的少年。蓝道行与邹应龙一起跪下请罪:奸贼严嵩权高势众,若非出此下策,难以雪冤。请皇上恕欺君之罪!”
“严嵩知道再也无力回天,颓然倒地。”
“事情清晰明朗起来,皇上盛怒之下,立刻把严嵩收监待审。欧阳氏依然浑浑噩噩,庙生这时一手捏开她的嘴,一手把最后一根金针刺在她的舌下,皇上一看面上变色,蓝道行低声道:不妨的,庙生自幼习得鬼门十三针,不会出岔子。”
“庙生收针以后,欧阳氏沉沉睡去。”
“庙生跪倒在皇上面前:醒来以后,她就一如往常了。”
“皇上好奇地问:你母亲当真是龙女转世?鬼门十三针到底有何玄妙?”
“庙生道:家母含冤属实,却并非龙女。欧阳氏癫狂,是邹应龙大人暗中的安排。
邹大人让婢女红叶向欧阳氏讲述白云山一带近日龙女显圣的传言,称肉身二十年前横死观音寺,一定要报仇索命。
同时将能将人致幻癫狂的曼陀罗花粉逐日适量加在欧阳氏的饮食里,才引起欧阳氏癫狂。
至于龙女借欧阳氏之口控诉冤情,其中另有玄妙。鬼门十三针中夺魂还有另外一解,就是封住人体特定穴位,控制对方,让她按你的意念说话。”
“庙生两眼忽然模糊起来,龙女说的话其实都是我心里的话,如果说有龙女,我才是那诉冤的龙女!”
两个故事,全部结束。
严嵩也因此,直接被斩首示众!!!
林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播。
毕竟现在已经快十二点。
他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能有任何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