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朗笑出声,“谁让你养这么好。”
他忆起香桃为了养这些马,花了不少银子,而他不分青红皂白,还扣了她的月钱,他心里某块冰封多年的地方,仿佛被撞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香桃狠狠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捋马的鬃毛,自我安慰道:“能舍身为国,是你的荣幸。”
夏渊心里一落,眸光暗了下来,他又想到了在西北边关坚守的将士们,如果他们知道,朝廷的掌权者为了自己死的舒服,根本不顾他们的生命,他们是否还感到荣幸。
晚宴的时候,香桃多少知道了夏渊忧心何在,又见他情绪猛然低落,悄无声息了转换了话题:
“阿庆的二女儿也生了一对双胞胎,这说明有双生经历的马,更容易生双胎,你把阿庆带去军营,让她多多的生,这样慢慢的,军马的繁殖能力就强了。”
“多多的生。”夏渊心生好笑,他伸手去捋阿庆的鬃毛,不偏不倚正好按在香桃的手上。
少女的手软若柔夷,又小小的,只占据他掌心一点的位置,仿佛他曲指一握,就能把它完全包覆。
香桃正为阿庆即将多子多孙高兴,突然一张温热的大掌盖在她的手上,掌心厚实,五指修长,指腹薄薄的茧子有微粝的触感,熨的她肌肤发烫。
她猛然抽手,打破了乍现的旖旎,一句话把两人拉回现实,“将军若喜欢,自可把这几匹马都带去西北,只是请善待它们,它们虽不会言语,也是鲜活的生命。”
说完,她福了福身子,就要告退。
夏渊心里一怔,岂止这几匹马,边疆还有十万将士需要被善待,乌里山尸山血海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女子,沉声问:“有酒么?”
*
夏渊坐在马场偏房的罗汉床上,矮木几上一只大碗,两坛子酒。
他大手摩挲着古朴的酒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这里怎么有绿蚁?”
香桃把酒碗推到夏渊面前,若无其事回道:“我托人在边境买的。”
夏渊眸光一闪,缓缓道:“为我?”
香桃抱膝坐在矮几的另一边,下颚支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头,她没办法否认,这酒确实是当初她专为夏渊买的,彼时她想着这绿蚁总归是夏渊爱喝的酒,多备点总没错,遂多买了两坛,在这个房间里藏着,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怕夏渊误会,她又补充道:“是因为祖母让给你备贺礼。”
想到刚回府那荒唐的一幕,他问:“所以你其实买的是绿蚁,被换成了青蚁,还下了药,这是有人想陷害你?”
她把脸埋在两膝盖间,嗡嗡的“嗯”了一声。
夏渊心下一惊,抬眼望去,她一个女子,在这偌大的国公府到底都承受了什么?
他当时只觉得事有蹊跷,却也懒得管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没想到竟让她独自背负委屈,他垂眸浅饮了一口碗里的酒,胸中仿佛被灼烧到。
“你...也挺不容易的。”
香桃眼眶一热,前世今生记忆深刻的画面,一一在她脑中闪现,最后定格在兄长下狱,母亲卧床不起。
前世的是非恩怨已然熬过,重来一世,难道还要眼看着悲剧重现。
莫欢然笑语嫣然的脸和曹笠阴鸷的脸一直在她眼前徘徊,怎么都抹不去。
她突然伸手,一把端起夏渊刚倒满的一碗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她抹抹嘴角,把碗撂到木几上,水眸一闪一闪,比窗边的月光都亮。
“还要喝。”她娇音里带着勾人的颤儿。
“你醉了。”夏渊不动声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