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把镰刀上的尸体甩到墙上。鲜血沿着刀锋滴落下来。他扭了扭头,三只复眼兴奋地胡乱转动着,最终齐齐停了下来,盯住那个看守员飞奔的背影。
羽翅震动。怪物一起跳,扑向了他的猎物。
镰刀无声无息,割裂了空气。
噗嗤一声,像是穿透一张纸那样,刺穿了那个看守员的腰腹。
“……!”操作员的惊叫噎在了喉咙里。
那个陌生的看守员脸上也满是迷茫——他低头,恍惚地注视着穿透自己肚子的刀尖,嘴角缓缓流下几滴血迹。
看守员再度抬起头,正对上爬在牢门上的操作员,以及不远处穿着实验体制服的小照临。
看守员眨了眨眼,费尽最后一点力气,从自己染血的衣兜里拿出一张电子卡来——
“滴”。
细微的解锁声,在这万籁俱寂的一刻响起,显得尤为突兀。
那怪物似乎有些不解,不明白这个人类临死前到底做了什么。于是它毫无留恋地抽出镰刀,让温热的血洒在地面上,如点点花朵绽放。
这样鲜血横流的场面似乎取悦了它。以至于它的三只眼睛都愉悦地眯了起来。
接着,它扭头,看向门里的两只新猎物——
轰。
爆裂的火焰给如岩浆般喷***,以一种瑰丽而奇异地姿态在空中绽放,漂溢着,不容拒绝地包裹住了怪物的全身。
“……!”
怪物在火焰里发出一阵不知名的哀嚎。它的身体像是木柴那样在火焰中一点点崩炸开,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焦味。
操作员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直到几秒后,他才猛地呼吸一口,随即瘫倒在地。
……
实验所彻底乱了。
杀戮。尖叫。血与火。
实验所派出所有的士兵前去镇压,但收效甚微。
那些都是珍贵的实验体——一开始,实验所中枢的命令是不能杀死他们,不能损伤他们,以镇压拘束为主。
但随着伤亡人员的飞速增加,中枢才改变指令:以实验体的等级为判断标准,A级以下就地格杀;A级及以上,则必须保证保留实验体的生命体征。
但就这样还不够。实验所只能从外部调派更多的士兵执行任务。
于是实验所的大门终于打开,所有交通设施流动了起来,小照临终于有了逃出去的希望。
期间,操作员一直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他。
“别赶我走!”他哀求道,“离开你我分分钟会死的!”
司青玄在一边听着,觉得自己的后牙有点痒。要不是他碰不到梦境里的人,他一定要把这个家伙给揍一顿。
小照临却对这个累赘没什么意见,只叫他跟紧。
他们俩小心翼翼地在满目疮痍的实验所里流窜着,一时是照临指路,一时是操作员指路,一点点像他们印象中的出口跑去。
途中,他们遇见了一只闯进育儿园里肆虐的怪物。
因为不是活动时间,所以育儿园里没有幼崽,只是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研究员的尸体。
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站在育儿园大草坪上。
他穿着古旧而保守的黑色礼服,戴着黑色礼帽,手脚如圆规般细长,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面具上只有空洞的两个缺口,似乎就是他的眼睛。
他手中拿着一把只有一根弦的小提琴。
这个怪物向草坪上一个还在爬动的、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鞠了一躬,然后开始拉响他的小提琴——
摇摇欲坠的琴弓划过那根古旧的弦,只发出一个杂音。
噗嗤一声,年轻男人的左腿在空气中炸出一片血花。
“啊啊啊啊!”
正在赶路的小照临和操作员听见这声有些熟悉的呼喊,循声望去。
趴在草坪上的年轻男人,居然就是之前出尔反尔的那个专属于照临的看守员!
在混乱的实验所中,不时有几个人从附近跑过。但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怪物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看守员,等了大概四五秒后,再次拉响了琴弦。
“……我们要不要救他?”操作员和小照临远远地躲在灌木丛后。看见这一幕,操作员用有些干涩的声音询问小照临的意见。
司青玄也没有出声,他尊重照临的选择。
“不救了。”漫长的沉默之后,小照临扭过头,微微颤抖着说道,“我不是救世主,我没法救所有人。”
很好。司青玄松了口气,摸了摸小照临的头。
操作员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无言地点了点头。
他们继续往出口的方向逃去。
但奇怪的是,逐渐靠近出口,他们却听见了越来越清晰的交火声。
实验体引起的混乱在实验所内部。怎么外面也乱起来了?这些实验体逃得这么快吗?
就在小照临和操作员都惊疑不定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了一阵轰隆的发动机声。
小照临抬起头——已经变得宽阔的天空中快速地飞过几架直升机和飞机。从直升机上不断跳下一些人,穿着黑色的制服,打扮和武器与实验所的士兵们完全不同。
操作员忽然重重地喘了口气,照临也听不出他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被吓了一跳。
“灾异防治局的人来了……”操作员喃喃道,“这下好了,实验所被他们发现了。”
小照临没听说过这个什么局。但是从操作员的反应看来,应该也不是什么糟糕的组织。
“他们是警察吗?”小照临福至心灵,问了一句。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操作员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但和实验所比起来,他们绝对算不上坏人。你可以去投靠他们,不会有危险的。”
“至于我,我就得先溜了。我这样的人在防治局可没有容身之处……可惜我的设备,我什么都没能带出来!”接着,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似乎是死里逃生的缘故,他的话尤其地多,“不过这样也好。我和实验所的欠账应该就一笔勾销了。我可以继续进行下一项研究了……可是我还是没有钱。”
说着,操作员对着照临挥了挥手。
“再见啦。小临。”
……
几分钟后,实验所的大门被防治局给强行炸开。
在硝烟的中心,一群黑色制服的执行员包围着一个老人。
那老人双鬓斑白,但精神矍铄,戴着一副皮质的手套,双掌按在一根银色的手杖上,穿衣风格有些偏英伦风。
“季老,我们已经攻进收容实验体的隔离区了。”他身边戴着耳麦的手下汇报道,“但是没有找到和您的形容相符合的孩子。”
“继续找。”老人漫不经心地下令,低垂的眼帘让人联想到俯身休憩的狮子,优雅至极,“他一定还在那个实验所里。”
“……他是我们的希望,是曜日的征兆,是终结诸神的命运之人。”老人的语气平缓,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还没见过有谁能脱离预言而存在的。这世上的事物无一例外,到了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