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没有。”预言家摇头,“你看我像是罔顾照临的性命、恨不得榨干他身上最后一滴利用价值的意思,但要为狱火找到一个完美的容器,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我不会让他去对付堕神,因为狱火曾经也是属于断罪焚星的……我也希望照临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
“何况证位为神终究还是需要有个人选去做。照临是我亲手从一个非法组织里救出来的孩子,如果可以,我更属意他去做这个证位为神的人。”
司青玄感受到了预言家语气里明显的示好。
预言家想让司青玄保持中立,想让司青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今天才和颜悦色地和司青玄说这么多话。
从理性来看,预言家的确在搜集所有可用的资源。系统忽然插话到,深渊,如他所说,虽然里面都是些放逐者,但人类确实没有更好的途径去挖掘诡异生物身上的东西了;至于狱火、食罪之兽,那都是断罪焚星留下来的力量,断罪焚星的力量和人类的兼容性是最高的。
只不过食罪之兽刚孵化就被司青玄暴捶了一顿,而狱火则被司青玄直接打劫回家了。
这……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无论预言家做这些是出自什么动机,但司青玄确实一直在碍他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预言家在解释他长久以来行动的动机,他给了司青玄很多实用的信息。
——这些信息,明明系统都清楚,但它从来没有主动跟司青玄提起过。
系统的目标,还跟曾经它与司青玄提起过的那样:它希望司青玄能熬过这个轮回,把那个源月吐出来,然后直接离开地球,恢复他“自由神”的身份。
但是司青玄之前提出要庇护人类,系统也没有反对。
——因为诸神确实视司青玄为眼中钉,司青玄占领现实世界,在现实世界建立属于自己的神域,从长久角度而言,是有利于自保的。
但等神域建立之后呢?
人类被庇护之后呢?
等这次轮回结束,司青玄就会卸下源月之主的名头,回到他在群星中穿梭的旅行中去。源月归位,而人类又要重归轮回——但他们却没有“源月之主”能够庇护他们了。
一切又要回归原点。人类的命运又要重归万古长夜。人类又要被“神明”抛弃一次了。
司青玄:“…………”
他忽然意识到预言家的行事风格虽然有待商榷,但他长久以来的忧虑是对的。
只有人类才会真正地把人类的命运视为最重要。人类需要一个忠诚的、强大的、能被焊死在神座上的神明。
换句话说,人类需要保护者,而不是统治者。这个保护者也必然需要被人类的力量所束缚。如果可以,这个保护者最好成为人类意志的傀儡,这样保护者才不会因为私情私欲做出危害人类的事——这样一来,就算人类最后灭亡了,无论怎么样,那也是出于自己的意志灭亡的,而不是被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逼迫着走上灭亡的终途。
这就是人类的高傲。系统冷哼道,可是人类配不上这份高傲!大祭司,他们都是虚伪狡猾之徒——
系统还想说什么,被司青玄给强行闭麦了。
“那你想怎么做?”司青玄试探性地问预言家,“你想怎么对付那个‘断罪焚星‘?”
预言家一笑,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放心,我会派防治局的觉醒者先去。”预言家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跟司青玄说道,“不到紧要关头,不必动用司灵阁的人手。”
这句话已经相当有诚意了。
虽然预言家知道司灵阁打算跟他对着干,但还是答应不轻易扯司灵阁下水。如果预言家真的遵守了承诺,那司灵阁还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拖预言家下马,就会显得司青玄这边不信守曾诺。
但出乎预言家意料的是,司青玄原本已经软化的态度忽然又变得强硬了起来。
“季老这话说的真有意思。”司青玄的双眸敛起,眼痛里的蓝色泛起些许光晕,看起来如非人般妖异,“这本来就是灾异研究协会搞出来的乱子,跟司灵阁有什么关系?我就算袖手旁观,又有谁能来指摘我什么?谁闯祸,谁善后,我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没想到还能被您拿来做人情……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预言家眉心一皱,然后又舒展开:“那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不放心您继续领导防治局这么个大组织。”司青玄淡淡地说道,“在你看来,你只是在自家的试验田里折腾折腾,但你有没有想过,大多数人的人生只有一次,不该被你闹着闹着就闹没了。”
“我承认,我不是天才。只有尝试过,我才能分辨我的策略是不是最优解。”预言家敲了敲手杖,说,“防治局的建设基本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就是针对诸神的战术……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我的经验也价值连城。或许你不赞同,但你无法阻拦我——年轻人,我不和你开战,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欣赏和尊重。”
“如果你最后能达成目标,也就算了。”司青玄忽然扭头嗤笑道,“可你偏偏做不到。”
预言家从司青玄的笑意里听出了些什么特殊的信号。
一些他下意识就觉得危险的信号。
“你什么意思?”
银色的手杖在预言家的手下微微旋转,最后定在某一个角度。手杖上绘制的兽纹姿态狰狞,银黑色兽眼怒目圆睁。
而预言家本人也像只蛰伏的野兽,缓缓露出了獠牙。
司青玄没有理会预言家的警示,兀自开口说道:
“如果我说……这已经是你最后一次‘循环’了呢?”
“这是我的天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状况!”预言家喊道,“我起码还有一次机会——”
“很不幸,这是最后一次了。”
司青玄轻飘飘地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