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堕神真实容貌的瞬间,司青玄的双眼快速地颤了颤。闪烁着雪花的记忆一幕幕地击中他的脑海。
……在惨白的天空下,纯黑色的浪涛边,一群衣着洁白无垢的人类赤着脚聚集在石滩上,齐力拉着数条长长的锁链。锁链缠绕在巨大的神柱上——与那根神柱相比,每个人类都渺小地像是一颗微尘。他们沉默着,拉手中的锁链,三个白天、三个黑夜,脚底的血痕凝固又开裂。伴随着一声绵长而沉闷的巨响,那根伫立着的白色神柱终于开始倾斜……直到轰然倒塌。
几秒的沉寂后,人群呆呆地望着那根神柱,随即像是重新被注入活力一般,开始高呼一个名字:
——
人类现用的语言很难完美复读出这个神名,只用嘴唇,大概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
伊弗罗罕
这是个神名,意为\"救赎\"。
属于某个站在远处山顶上的白袍祭司。
祂以银色面具覆面,雪白的长发流转着荧光。
祂朝人群挥手,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像是一群海中的鱼那样寂静无声。他们低下头,继续在石滩上穿行,从别处拖来一座座巨大的、战车大小的投石机……被扭绞至极端的绳索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他们将黑色的粉末抹到巨石上,然后点火,要将燃烧着的石头投向水面的另一侧。
水面之上,隔空悬浮着一座黑色的神殿。金色的日纹在神殿的砖石上闪烁。这座神殿因此被赋予别名,“黑日”。燃烧着的巨石如流星一般冲向空中的神殿,一开始它们似乎都被神殿的屏障给挡了下来。但随着巨石越来越多,流星越来越密集,那层由光形成的屏障终于破碎——
第一颗巨石砸在神殿的门前。
随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原本高高在上的黑日神殿,像是被外力重击后出现了裂纹的黑曜石,不再完美无瑕了。
——这是属于人类的“最初的反叛”。
司青玄在这幅史诗画面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他站在最高的山顶上,微风拂面,几乎没有浮云敢遮挡他的视线。
但他的注意力却在别的方面。他试图在这些记忆里寻找另一个人、不,另一个神明的存在:现在的堕神,昔日的曜日神“断罪焚星”。
当信徒们掀起反叛的时候,祂在哪里?
祂当时……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而他自己应该是知道的……应该是了解这些真相的……
司青玄的额头很快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他虽然无法再回忆起更多的记忆,但他似乎确定了一件事,系统之前的言辞也可以为他的猜测作证:他和“断罪焚星”,原本是关系异常亲密的朋友。
司青玄轻轻呼出一口气,调转手中银色的长.枪,转攻为守。
系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几乎能猜到他每一个微小动作背后的含义。还没等司青玄说什么,系统已经大呼小叫了起来:
大祭司,您这是在做什么?您面对的可是个堕神!因为念旧情放水,可是会受伤的!
诚然,有源月的属性加成,司青玄几乎不可能死。
但他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感觉到巨大的痛苦。
在司青玄作为人类活着的二十多年里,他几乎没有品尝过极端的痛苦。系统自然也不想让他在这种节骨眼上栽个跟头。
“我要知道真相。”司青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聆听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在今天之前,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层次的战斗,仿佛他稍一晃神,战场的局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战斗给他带来了压力,无疑也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刺激感,以至于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到今天才算是沸腾了一回,“到今天了,我总算知道了自己的神名……”
伊弗罗罕。
是属于源月之神的,系统从未提及的名字。
系统哑然片刻,吞吞吐吐:我并不是很承认这是个神名。这只是您的人类信徒称呼您时用的称谓。
神明应当以自己拥有的力量而骄傲。无论您用自己的哪种神力为自己命名,都比‘伊弗罗罕’这么个只在人类族群中通用的名字要好。而且,您看现在谁还记得‘伊弗罗罕’这个名字啊……
系统不喜欢人类的理由不少,其中一个就是人类的记性太差,“他们从历史里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里学到任何教训。”而它的主人,司青玄,似乎是人类当久了,沾染了一些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毛病——不过这些都是系统的腹诽,它并没有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否则有非议主人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