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身松了口气。
他也不是很想怀疑自己,既然净涪本尊这般明确且直白地与他说了,那么便就真的不是净涪本尊的缘故,而是佛身自己的关系。
他的目光睨向佛身,很有些幸灾乐祸,‘所以,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啊,这都几天过去了,你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全都忽略过去了?’
佛身皱了皱眉头,仔细回想自己的诸般想法。
片刻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心魔身见他这般模样,脸色竟也显出了些异样,他看向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就道,‘这是善念本身与本性冲突的结果了。’
心魔身想了一阵,便有些恍然。
净涪,其实真不是一个如何大度的人。似如今这些正在不住以他为中心要推算他诸般信息的动作,在净涪这里,却真就是赤·裸·裸的冒犯。
是会彻底激起净涪怒火乃至恶意的动作。
净涪本尊犹自可,他身上固定的是本尊的概念。因着本尊尽管纯粹,性情淡薄,但他身上仍然可以保有恶意与善意,所以即便净涪本尊被激出了怒火,他身上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佛身这边的情况就不同了。
佛身身上固定着净涪所定善的概念,是净涪善念汇聚。怒火,尤其是被那许多带着恶意推算他诸般信息的各位修士所刺激出来的怒火,必定会带出净涪的恶意。
这样的恶与佛身身上固定的善概念,毫无疑问是冲突的。
于是在净涪三身分化之术的效果下,佛身就有意无意地将这样的事实忽略过去了。一直到心魔身察觉到其中异样,拿来追问净涪本尊时候,这样的假象才被揭穿了去。
至于冲突的问题......
心魔身看向佛身。
佛身对他露出一个苦笑,却是道,‘对于这件事,我仍然没有太多的真实感,就似是雾里看花一般的感觉......你可懂?’
心魔身着意体会了一瞬,笑了笑,点点头道,‘我懂了。’
佛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心魔身于是就道,‘就似我面对你与本尊时候一样。’
不是旁的什么人,就是佛身及本尊。
心魔身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倒是佛身看了他一眼,也慢慢地笑了起来。
心魔身不看他,只望定净涪本尊道,‘你保留下这部分同化,那么,那些人的气机呢?’
净涪本尊微微垂落眼睑,同时伸出手去。
摊开的手掌掌心上,很快凝出了一片薄薄的光帛。
净涪本尊睁眼看了看手上的光帛,确定其中再无遗漏,便将这光帛往心魔身的方向一推。
‘去。’
心魔身轻轻抬手,便即将那光帛接住了。
他定睛看过去,果然就看见那光帛上一丝一缕的,全都是一道道的气机。而这每一道气机,便代表了一位不住出手推算他信息的大修士。
心魔身没有抬头,仍在细看手上光帛,却问道,‘全都是?’
净涪本尊道,‘基本上。’
心魔身没有再言语,径直将光帛收了起来。
且待......日后。
心魔身转头看了看佛身,嘴唇动了动后,却是半个字都没有,直接便收回了目光。
佛身有些狐疑,但又有些明白。
果然,他就看见心魔身又看向了净涪本尊,‘都在那里了?’
净涪本尊微微阖首,‘都在了。’
心魔身又问道,‘也包括以佛身为契机推算的那部分?’
净涪本尊仍是点头,‘也包括。’
心魔身这才有些满意了。
‘今日里又是一批。’他道,‘等他们渐渐停了,你再给我留一份。’
净涪本尊照旧没有异议。
只是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后,心魔身还是有些问题没有想明白,他问道,‘所以你封存这中同化,单就只是为了这一份灵敏?你就不怕这中同化会继续深化,最后连我等的道都有所偏移?’
清净智慧如来确实是未来的净涪佛身,但就似现在的净涪佛身不是完全的净涪一般,未来的净涪也不当只是清净智慧如来。净涪本尊这般保留清净智慧如来对他们的同化,说不得会让他自身的根基偏移......
那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净涪本尊摇摇头,‘我有计较。’
心魔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本尊,往后再有些什么事情,须得与我等说一说。’
净涪本尊抬起眼睑看过去。
那个净涪的表情有些淡漠,看着竟不似是心魔身,而更像是净涪本尊。
‘我也是净涪,不是旁人。’
‘而作为净涪,我需要熟知净涪的事情与一应决断缘由。’
佛身听心魔身这几句话,似是想到了催动那一道接引未来意志与力量秘术时候的中中,也端正了表情看定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迎着心魔身与佛身的双眼,顿了一顿后,终于点头。
然而心魔身与佛身却没有当即松一口气,而仍是看定了他。因为......他们都知道,净涪本尊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真,心魔身与佛身很快又听到了净涪本尊的话,‘但我是本尊。’
即便是以一对二,净涪本尊的目光也未有丝毫动摇,淡漠却也执拗。
他的言语虽简单,但话中的意思也表现得很明白,绝对不会让心魔身与佛身忽略甚至是错解。
尽管佛身与心魔身作为净涪,有着相当的知情权利,但也只是知情,真正最后一锤定音的,还要是净涪本尊。
心魔身与佛身对视一眼,随即同时看向净涪本尊,对净涪本尊点头。
‘自然。’
偌大一个识海世界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冻结凝固里的气氛又一次开始流动起来。
佛身笑着转头看向心魔身,‘你现在已经在玄光界天地里了?’
心魔身点点头。
‘你是准备在外间再留一会儿,还是......’
心魔身略想一想,便道,‘我准备直接进入魔门六天去。’
说完,心魔身先看向净涪本尊,‘本尊,我需要你的火焰。’
听到心魔身提起这个,佛身连忙跟上道,‘也请给我一缕,本尊。’
净涪本尊各各看了心魔身与佛身一眼,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挥手,将两缕幽紫火焰分别送到了心魔身与佛身手上。
心魔身与佛身看了看手上停着的幽紫火焰,却是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同时对着对方伸出手来,‘你的。’
那两道相似又相反的目光撞到了一处,谁也没有特意避让。
但也是在同时,一缕璨金火焰与一缕苍白火焰分别送到了对方手上。
这两人各自收了两缕火焰,又对视得一眼后,同时转了目光来与净涪本尊点头告别。
该说的、该问的、该要的,都已经说了,问了,要到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在这识海世界里滞留,各自散去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才是正经。
净涪本尊也是一阖首,却叮嘱他们道,‘如今我等行踪几乎完全落在旁人的耳目里,事情恐会有许多变化,你等须得多多注意。’
心魔身与佛身尽皆点头。
佛身出了识海世界以后,却是看着手中静静燃烧着的两缕火焰沉默。
片刻后,他才吐出一缕璨金火焰,将璨金火焰与幽紫火焰及苍白火焰合在一处,汇成一朵三色火焰。
三色火焰在净涪佛身手掌掌心上燃烧,看似很是安静。但就是这样的一朵火焰,它周边的光线时有扭曲,却着实不太安宁。
净涪佛身看了这朵三色火焰片刻,又从随身褡裢里取出一个碟状的灯盏来,将这朵三色火焰收了进去。
这碟状的灯盏很是奇特,底部完全没有灯柱,就更莫提底座了。
净涪佛身先将这灯盏放在案桌上,自己转身去收拾周边的物什。待到所有物件统统被收回到随身褡裢后,他才挂了褡裢,双手托着灯盏出门去。
净涪佛身落脚的地方,仍是那处被遗弃的洞府。这洞府约莫是哪个散修随意布置的,位置很是荒僻,周边十里范围内都没有人家,只有茂密的林草与繁多的野兽。
他并不多理会,只团团看得两眼,选了个方向就往外走。
既是行脚僧,佛身便收敛了作为修士的各式手段,只似凡人一般步步踏实沿着他选定的方向走。
他的脚步不甚急切,也不甚随意,只是平常。
偶尔也会有野兽在他身边的草丛中蹿过,有些一去便不回头了,有些却对他很是好奇,走得远了还会回头来多看他两眼,有些甚至就或快或慢地跟着他走,一路悄悄地打量着他手中托着的那盏灯火,像是好奇,也像是渴望,然而有些却要更灵性一些,并不去贪看那灯盏灯火,就只看定了净涪佛身,似是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一样。
净涪佛身也不理会,自顾自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