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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第 475 章(2 / 2)

管家不敢有二话,应了一声。待确定程沛再没有其他的吩咐后,他便行礼退去了。

程沛的目光回转到沈安茹身上时候,眼神濡慕柔和,全不似听闻程氏各位族老上门时候的冷漠厌烦。

净涪本尊没有再看下去,平静地收回感知。

佛身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

但净涪本尊先摇了摇头,‘你实不必多说。’

佛身便果真闭紧了嘴巴。

净涪本尊抬眼看他,‘我闻说佛门修行的阶梯,在十行之后,便是十回向。’

佛身点了点头,确定净涪本尊所言无差。

‘十回向......佛门的诸般回向,最重要的是悲智兼修,心存广大,不见私利。’

回向,乃是回自向他、回俗向真、回因向果。

所谓回自向他,即将自己所修行、所积攒的诸般功德,不作收敛,而是回向给他人。这也是法布施,以法施人。

所谓回俗向真,则是说僧侣修行的目的要达到真如境界,达到一真法界,常住不变。

而所谓的回因向果,即是以善法为因,立下证得无上菩提的远大志向。

净涪本尊微微垂落眼睑,‘这是你的修行。’

佛身笑了笑,意味甚是复杂。

他低了低头。

‘《华严经》有云,佛门修学阶梯的十回向里,第一回向名为救生离苦回向。此第一回向里,乃是要以诸僧侣救生之心,处处念及众生,明见众生苦难,以大悲为根本,广行济度。’

‘在广行济度之时,有功而不自居为功,有德而不自居为德,持大智慧而怀大悲心。’

‘如此悲智兼运,又养四无量心,成六度四摄。’

佛身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净涪本尊,‘心无量,行无量,功德无量,方可成四无量心,得成菩萨行学第一阶梯,大悲广济,大智无住。’

‘到前日,我也不过是堪堪从十行过度,勉强开始第一回向的修行。但......’

佛身的眼睛里第一次浮上困苦。

‘哪怕是开始了第一回向的修行,我也不是刚刚能够见众生,得见众生心中苦难,可除此之外,我再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能。’

净涪本尊知道佛身说的不能,到底是什么不能。

不是他不能去做,而是他不想去做。

他不愿。

再是入了佛门修行,他也还是净涪。再是秉承了净涪的一点善念,可善念也只有那么些。

秉承着这一点善念,他能在看见沈定、齐以安的诸多悲苦,愿意给他们存留了一些余地,希望他们不致再没有一点回头的可能。

但面对沈安茹和程沛,他却又......

他真的看不到程沛身上越渐厚重以至于几乎要逼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么?他真的就看不到沈安茹的无奈、惊惶与失措么?

他能。

他也确实看见了。

在那株夜昙花开的一个时辰里,他看得尤其清楚。

可是面对沈安茹和程沛这两人,他却果真不能帮他们存留余地,给予他们后悔的权力,只是顺着他们两个的布局,轻飘飘将更多的压力推到程沛身上,也逼着沈安茹从安逸平和的日子里走出来,去学着自己生存。

程沛身上的压力到底能积累到什么样的程度,会不会将他完全压垮,以至于将程沛他自己连同着程家、程氏一族尽数毁去......

沈安茹在那样的学习与逼迫之下,重新蜕变成长过程中,到底会经历多少苦难,她又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些痛苦的磨砺,真正握有力量与手段,真正能保护自己,保护程沛,更甚至是帮着程沛分担程家、程氏一族的因果与压力......

这一个个的问题,或许暂且都没有答案,但佛身比起其他人来,却更能看见其中的凶险。

‘而促成这一切的,是我。我所拿出的那点东西,灵果不过是远山道友送来的其中一份灵粹,夜昙也不过是我随手就能凝炼的一道法术......’

‘这些东西于旁人来说珍贵,但对于我来说,得来却完全不需要花费多少心力。’

‘然而这一切造成的结果却是有许多凶险。’

佛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样的我,这样的我......’

或许明面上不见有多少异样,但净涪本尊却知道,这会儿的佛身体内,那铂金色佛光正在起伏,恍似挣扎。

不见净涪本尊如何动作,他头顶便即冲出一道至纯至粹的紫色灵光。

不过是堪堪显出身形,那紫色灵光便即扫荡过整个识海诸天寰宇世界。

明明是那么庞大的识海,明明是还在激烈挣扎的铂金佛光,此刻都通通沐浴在这一道紫色灵光之中,也都在这道紫色灵光下渐渐缓和,直至真正平静下来。

果断利落镇压去佛身身上的变故以后,那道紫色灵光便又没入净涪本尊灵台,隐去不见。

净涪本尊睁眼看定佛身。

佛身垂着眼睑站在那里,虽然脸色状态各处都稳定下来,却仍旧很有几分低落。

说来,这还真是佛身在佛学修行上撞到的第一个瓶颈。

这个瓶颈不是源于他的学识,不是源于他的决心,也不是因为他的诸多顾虑与判断,而是源自于他的本心。

源自于本心的瓶颈,其实才是最叫人绝望的瓶颈。

因为这意味着修士脚下道路与修士本人之间的矛盾。

想要解决这样的矛盾,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两种。

要么,易道而行;要么,调整本心。

第一种解决办法,佛身有勇气,却没有办法。

是的,没有办法。

易道而行要有方向。而方向,方向就是最无定也最飘渺的啊......

除了他自己身后的道路以及前方已经被他本心否定了的那个方向以外,环绕他现下所立足的那一点,哪一个细微的角度偏转不会给他引出一条道路来呢?

而第二种解决办法,调整本心却又是佛身最不愿意、也绝不可能选择的处理方式。

所以看似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解决方法,但他其实只有一条道路。

‘因为前方道路不明,你就要在此处停下脚步了么?’

佛身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连连摇头。

然而,也是到他摇头以后,他方才确定,说话的并不是就在他身前的净涪本尊,而是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消失在识海诸天寰宇世界里的心魔身。

他怔怔然侧身去看,果真就看见心魔身的身形从归属于他的那三分之一界域中显现而出。

见着明明匆匆现身,却仍旧不显慌乱急躁,只觉得闲逸自在的心魔身,佛身喉间一哽,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净涪本尊也偏了头去看心魔身,难得地带了一点笑意问,‘怎么,这就回来了?你才刚收集得一些消息吧?’

心魔身一点也不在意净涪本尊的揶揄,他仍然自在随意。

‘外头的事情再是错乱有趣,也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插手,可佛身的乐子却是难得。我要是不赶回来,等他自己调整过来,我可不就得错过这一次机会了?’

他摇头,‘我才不会做那样捡了芝麻丢西瓜的蠢事呢。’

虽则心魔身口中说是要赶回来看佛身的乐子,不想让自己错过这样难得的一次机会,但在他的言语姿态中,却处处不减信任。

净涪本尊却是笑了,‘你倒是看好他。’

心魔身的目光这才轻飘飘在佛身身上转过,但随即仍是转向净涪本尊。

‘难道看好他的就只有我么?你不也觉得问题不大?’

挤兑了净涪本尊一句的心魔身目光无意间对上净涪本尊的眼睛,顿时一怔,连忙给自己辩白道,‘毕竟他也是净涪不是?再是因为那点善意被乱麻缠上,自己将自己陷入坑底,净涪也还是能找到办法的。’

‘我们信的是净涪,是不是啊,本尊?’

净涪本尊盯了他一阵,方才缓和了眼底的神色,平静点头,‘算是。’

算是?什么叫算是?

但心魔身也只敢暗下嘀咕一声,却再不敢在净涪本尊面前说道出来的,尤其是刚刚他才招惹了净涪本尊一回,这会儿再不收敛克制,难道还非得要惹得净涪本尊动手,才懂得厉害么!

心魔身目光再次落到佛身身上,全不意外佛身的状态已经稳定了下来。

不单单只是净涪本尊出手以后被强行镇压了去的铂金佛光,还有佛身自己的心境。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的心境、神思也都恢复了平和。

笑意一时就爬满了心魔身的面和眼。

‘呦,佛身,我早先离开的时候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呢?没想到竟不是修行进益,而是出了问题啊......’

他对佛身,可谓是差一点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若是早知你这边会出问题,我就不到外边去了,守在自家识海里净等着多好。拿了你来做阶梯,说不得我还能先你一步有所突破呢。’

心魔身越是这般说,眼里的光就越是明亮。若不是净涪本尊就在另一边厢看着,若不是佛身也确实不好招惹,心魔身这家伙或许就要直接凑到佛身那边动手了。

尤其心魔身的说法理论上一点都没有问题。

佛魔本就相生相克,哪怕心魔身已经基本定下自己的道路,他最初的基调也已经决定了佛身对他的作用。

若果真能以佛身的一身功果作为心魔身的修行资粮......

还不等心魔身继续往下畅想,分别从两个方向传来的目光就已经将他从美好的幻想中逼了出来。

哪怕是先前落入茫然与混沌之中的佛身,此刻的目光也是尤为的平和柔软。

但就是,太过平和柔软了些。

心魔身抬起眼一一迎着目光无辜望过去。

佛身率先挪开目光。

便只剩下净涪本尊一个了......

心魔身坚持着对上净涪本尊的视线。虽则看上去两人平分秋色,不分伯仲,但实际结果如何,心魔身真是最清楚不过了。

他无奈退让,对净涪本尊讨好地笑。

净涪本尊看见了心魔身眼底的坚定,目光终于往侧旁瞥去。

‘......说说吧,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闹过这么两场以后,心魔身终于端正了神色,认真严肃地看向佛身。

佛身抿了抿唇,‘我想更易道路。’

心魔身听得这个答案,一时嗤笑出声。

‘佛身啊佛身,你要真是这般想的话......’他的声音陡然卷起平和的冷意,‘那你就还是将一身修行功果直接交给我,自己去闭关想明白吧。’

佛身听得一惊,下意识地就看向净涪本尊。

然而这一回,对于心魔身的说法与态度,净涪本尊全无任何反应。

仿佛,就连他也觉得......如果佛身他真是这样想的话,果真还不如拱手将他一身修行功果交给心魔身做修行资粮。

佛身死咬着牙关,久久没有应答。

作为另外两个净涪,心魔身和净涪本尊此刻却再没有任何动作,或是随意地依靠在他自己的暗黑皇座上,或是垂眸静坐,并不搅扰佛身的思路。

佛身却在这样的安静中陷入了道路与本心的碰撞。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从清晨到日暮,又从深夜到晨曦......

净涪佛身却只端坐在他自己禅院菩提树下的蒲团上,一动不动。

有稍嫌寒凉的露水从菩提叶上低落,打在树下的净涪佛身脑门上,又从他脑门沿着他头颅的弧线滑落,落在净涪佛身的僧衣上,然后又顺着这不沾水不染尘的僧衣滑落,最后没入蒲团下方的地面消失不见。

净涪佛身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几如石人。

隐在一旁早已看得心惊的菩提树幼苗探出头来,打量了净涪佛身好一会儿。

这株菩提树幼苗来历不凡,眼界更是不浅。先前是不敢贸然靠近,毕竟没有得到净涪小和尚的许可,可现在这会儿眼看着净涪小和尚仿佛陷入障见之中,始终未能从障见里脱出,它不免就忧心起来。

“小和尚他......”

虽说菩提树幼苗已经精准判断出净涪佛身这会儿所遭遇的困境,可也正因为这般精准,所以菩提树幼苗才更不能贸然出手。

障见这样的东西,非是旁人所能够点破的。旁人的插手,非但不能帮助落入其中的修士破开迷障,反倒还会逼得他更深入。

它作为菩提灵树,身上自带菩提灵光。单只这一点,就能在日常中给予修行的僧侣许多助益。但菩提灵光最主要的两种效果,一个破魔,一个益智,对于现在的净涪小和尚来说却都不对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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