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礼僧已经退到一侧,完全地将重心让给他了。
净涪从法座上站起,转出一众大和尚们的位列,先向大和尚、各方信众们躬身拜过,才来到法场中央那仔细收拾布置过的法台。
法台不大,九尺见方。上方并无甚装饰,唯得一蒲团以供净涪安坐。
净涪踏上那九级台阶,直上法台中央,在蒲团上结跏趺坐。
坐定后,他略略理了理身上的袈裟,才抬眼往下方扫视了一圈。
他扫过法场下方那挤挤攘攘的人头,看过那些大和尚们投落在他身上的复杂目光,也迎接上那自景浩界各处投递来的眼神,半响后,他复又垂落眼睑。
眼睑落下的那顷刻间,净涪头顶冲出一道金色的佛光。佛光在他身后铺展出瑰丽的色彩后,须臾一收,凝成一尊虚淡的金身佛陀。
说是虚淡的金身佛陀,却也比当日在莫国分寺初初显出时候要凝实得多,起码不是那时候只得几线金色光芒勾勒出一个影子的模样了。
本就在下方法场上屏息静等的信众们见得这尊金身佛陀虚影,到底按捺不住,瞪着眼睛重重地倒抽一口大气。如果不是他们还记得这会儿是什么场合,什么地点,他们怕是能直接叩头下去,大礼跪拜不已。
相比起这些信众们,场上的诸位沙弥僧、比丘僧和大和尚们却要冷静得多,虽然多是惊叹讶异,但也都还能把持得住,不至于太过失态。
法场中众人的反应,净涪并不如何在意。他身后的那尊虚淡佛陀金身也并不觉得如何,它很随意地探手一拿,手中便抓住了一棵菩提树。
或者说,是菩提幼树。
它将这株菩提幼树往它身后的空地里随意一插。
那本来不及人高的菩提树入土便扎根,迎风便长,不过眨眼的功夫,这菩提树就长成了一株郁郁葱葱,几乎将四分之一个法场地遮盖了的繁茂植株。
这株菩提树刚刚长成,便有一道碧青碧青的灵光光柱自远方蹿来,落到菩提树浓密的树冠上。
清见大和尚抬眼见得这道灵光,脸皮禁不住一个抽搐。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清楚么?这道与这株菩提树同出一源的灵光光柱,分明来自他天静寺的后山所在,来自他们寺里的那株菩提树!这么柱大的一道灵光光柱,也不知道下一次的千佛法会会是个什么情况…….
清恒大和尚瞥了他家师兄一眼,不等清见大和尚注意,便飞快地将目光拨开了。
清见大和尚简直要被自家师弟气笑了,他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才算是去了胸中的那一口郁气。
不然,即便他是天静寺的主持,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能阻止得了后山那株菩提树,还是能拦得下面前的这株菩提树?是能找净涪这个师侄讨回些什么?
他拉得下这个脸面么?!他能那样做么?!
不能!
都不能!
甚至他想来个眼不见为净都做不到。
他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