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身顿了顿,又道,‘放心,这些人格我也很需要,会在度化暗土世界的沉积这件事上多用些心的。’
魔身这才有些满意,‘既然你明白,那这件事你就得多上心,别忘了。’
佛身面色颇有些无奈,但却仍然很坚定地点头。
魔身最后看得他一眼,对本尊点点头,便纵身往上一跃,化作一道流光投入那片无垠的星空之中,消隐不见。
星辰海上顿时被蒙了一片薄薄的云雾。
佛身也看向本尊,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本尊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只与他道,‘行了,你快去吧,莫要在识海世界里滞留了。’
净涪佛身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本尊作出一副静心修行的样子,拒绝再与他交流。
佛身再有想说的话,此刻也是直接就都被堵在了嗓眼子里,一个字都漏不出去。
佛身叹了一声,却也无奈,只得脱出识海世界去执掌肉身。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接下来这些事情,无论是‘小地府’的建立,还是度化暗土世界中的沉积,都关乎他当前境界‘欢喜行’的修持,他还是别当个甩手掌柜的好。
可知道归知道,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总还是免不了想要挣扎一下。
都是净涪,没道理魔身和本尊能够在识海世界里静心修持,他却得在外为这些事情奔波劳碌吧?
他也很想体悟一下在那片星辰海中修行的感觉啊!
纵然还有些不甘心,但当净涪佛身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心绪却也平静得不见一丝涟漪。
他往前方看了两眼,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对面的那些大和尚们,包括恒真僧人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还在专心致志地拿了一道佛光去摧磨那道黝黑魔气。
进展也是有的,只是相对来说,没有净涪那般来得容易。
这不,从净涪将黝黑雾气交到他们手上已经有半炷香时间(十五分钟)了,但这些大和尚手上的黝黑雾气却还没有尽散。便是速度最快的恒真僧人,也不过是消磨去了三分之二。慢的如他们身后坐着的佛子,这么久了,也只消磨去一点,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还是当时各位主持、方丈交到他们手里时候的模样。
还有得等。
只是以净涪识海世界里的情况,就算他回归识海世界里去,大概率也是在识海世界里静坐养神,稍稍歇一歇。可想要与本尊或是魔身讨论些什么,却是不能的了。
实在是因为在他脱出识海世界之后,连本尊也一并投入星辰海中去了,可没有谁有空出来搭理他。
佛身往识海世界里那片星辰海看了看,暗自叹得一声,却是在心底默默记上了一笔。
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绝对得推人出来做事才行。总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执掌肉身,不公平的不是吗?
佛身暗自在心底盘算着什么,忽然察觉到自己垂落的衣角传来一点拉扯的力道。
净涪偏眼看去,正看见净音将他的衣角放下。
“师兄?”
净涪传音去问净音。
净音见他看来,却不是传音回话,而是直接站起身来,一手托着那缕黝黑雾气,一手竖掌向净涪躬身深深一拜,直言来请教净涪。
“敢问净涪和尚,这度化暗土世界沉积可曾有什么法门?小僧愚钝,耗费了这么些时间,竟是没有多少进展,还请净涪和尚指教。”
对面坐着的那些佛子、凡僧一时都停下了动作,见净音这般作为,又相互对视了一眼,陆陆续续就也有人从蒲团上站起,躬身请净涪指点。
净涪一见净音这般动作,又看见那些个同样站起来与他行礼请教的各寺佛子,目光收回的时候瞥过那些主持、方丈,立时就领会了净音的意图。
他端正了神色,单手虚虚一抬,便将净音抬起,又看向各个佛子,道,“佛子快起吧,各位也都请起吧。”
净音顺着净涪的力道站起身来,眼角余光瞥见那些个也自站直身体重新归座的各寺佛子,表情、目光俱是寻常,不见半点异色。
只是包括净栋比丘的六位佛子却是不及他稳重,纵然此刻尽皆往净涪看去,似乎是等着净涪的说法,但面上多多少少漏出了丁点异样。
净涪并不理会这些,他见净音也在蒲团上坐定之后,自己也稳稳坐正,又沉吟得一阵,方才道,“关于度化这些沉积,我确实有少许心得,现在与各位说说,你等且听一听便是。”
清源方丈听得,竟也自停了手上动作,笑着与净涪说道,“甚好,我这边的进展也不顺利。净涪和尚介意我也来听一听吗?”
净涪摇摇头。
既清源方丈都这样说了,那些原本就准备竖起耳朵来听净涪说法的各寺主持、方丈们也都一一开口。
“若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听一听。”
“很是,我这边的进度也不太好......”
便连恒真僧人也一时停了手上动作,同样来问净涪。
这事关乎他修行的大因果,倘若净涪真有些法门或者心得,他也不介意拿来用一用。只有实在有用的话,些许面皮又算得了什么?
净涪合掌与各位大和尚一礼,“不介意,不介意。但我这法门只能算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一点小窍门,也不知各位大和尚能不能用......”
清见主持笑了,催促他道,“净涪和尚快说吧,我等也好听一听。”
净涪点点头,斟酌了一下言辞,便说道,“这些暗土世界的沉积,虽然多是当日景浩界世界重塑时候众生无端遭劫又经历种种磨洗之后剩下的负面情绪,但也不仅仅只有那个时候的众生,它还包括景浩界演化这么多年以来沉积下来的负面情绪。”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积,这些负面情绪的来源早已不可考。”
对于净涪这个说法,各位大和尚也都是认可的。事实上,这是个只要将那些黝黑雾气拿在手上细看两眼就会自然而然知晓的答案。
净涪并不是想要说这个,所以他只简单地一言带过之后,就开始进入正题。
“往常时候,我们度化、开解心情郁郁乃至负面情绪积压的信众,多是以语言、佛法入手,引他打开眼界与胸怀,看见世界之大,善因善果、恶因恶果的演化,好叫他放开心情,平复心境。”
各位大和尚都是一一点头。
虽然他们现在都已经是一寺主持及方丈,平常时候多在寺中坐镇,少有外出,更少有让他们出手度化信众的时候,但在他们成为一寺主持及方丈之前,他们也曾在红尘中行走,当然也有与信众结缘的时候。
所以这些常用手段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净涪的目光一滑,望着那些黝黑雾气道,“但现在不是平常时候,我们需要度化的这些沉积也与各位信众大不相同。而这关键在于,这些沉积都是各种顽固的负面情绪凝结,它们只有一段感情,只有一点坚固意志,却没有了主体,更没有理智。所以......想要像往常一样令它们自己化开,完全不可能。”
“我们需要其他手段。”
恒真僧人听到这里,也觉得很有道理,便追问道,“什么手段?”
“常言道以心换心。这些沉积既然没有主体,那么我们便给它凝聚一个主体,然后开解主体,也就成了。”
“凝聚主体?”清见主持想了想,忽然一手掐诀,穿花蝴蝶一样点在他掌上的那一道黝黑雾气之上。
随着他手中的印诀变换,那道黝黑雾气先是飘散了一阵,随后收缩、塌陷,竟渐渐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清见主持的动作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净涪全不介意,直接便停了下来,且看清见主持那边的结果。
开始的时候清见主持的动作很是顺利,但随着印诀的变化,清见主持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一丝潮红,甚至还在额角上沁出了一片薄汗。
其他人也还罢,但净栋比丘看着清见主持动作,却莫名的有些担忧。
虽然他很希望自家主持师伯能够一次成功,但现下这般看着,却是......
果然,净栋就那般看着清见主持手上印诀变换的速度越来越慢,而另一边那黝黑雾气所凝结的人形却开始了震颤。
到得最后,清见主持还没来得及接上一个印诀,那个人形就彻底崩散了,还恢复成一片厚沉的雾气状形态。
净栋担忧地看了清见主持一眼。
清见主持倒是平静,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失败了。”
其他人也是一时没有了言语,净涪便问他道,“主持有解决的办法了?”
清见主持闻言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这堂中其他的人也很是讶异,一个个地转了目光去看他。
要知道,度化暗土世界沉积这件事一开始是净涪提出来的,就当前看来,整个景浩界里也只有净涪一人成功度化了一点沉积。
也就是说,目前而言,真是只有他一人掌握着快速且高效地度化暗土世界沉积的法门。
如果说他早先答应与他们细说这个法门还只是因为净涪乃至妙音寺想要整个佛门承他们情的话,那现在他指引清见主持开发自己度化暗土世界沉积法门又为的是什么?
要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有人当场就能找出一个同样高效处理暗土世界沉积的法门,回头消息传到景浩界中,就不会是净涪一人独占风头了,而会是有人与他一道分享荣光了。
独一无二、头一份......向来都是人所想要追求的,就连他们这些大和尚也鲜少能够看开。净涪他真的就不在意?
他真的有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