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浊披星戴月地回到了云舟,疲倦得想歇歇,却惦念着鹤栖寒,急匆匆赶到鹤栖寒门前。
他沉静了一瞬,轻轻地打开门,脑袋轻轻往里面探。
对上鹤栖寒雾蒙蒙的眸子。
鹤栖寒白日里醒了,就撑着没睡过去,头垂在床头小憩,听见开门声,才勉强睁开眼睛。
浑身酸疼,他微微皱眉。
师尊像是在等他回来。
“师尊醒了。”沈浊声音轻快,解了外衣推门进去,放了几株清新的药草出来,放在鹤栖寒床头,又伸手给鹤栖寒按了按肩上紧绷的肌肤,“师尊身子不能用药,但这几味药清新怡神,闻闻也能舒服些。”
小孩的指尖揉起一阵酸麻,鹤栖寒肩膀轻松了些,吁了口气:“不走么?还没找好住处?”
奈何城里没法用云舟,鹤栖寒才等了沈浊那么久,等他带自己出去。
沈浊沉默一瞬:“这就走了,总不能让师尊白等这么久。”
鹤栖寒披上衣裳起身,出去后将云舟收了起来,两人一同朝着奈何城内出发。
奈何城城墙极高,人影在其下渺小得如同麦粒。云峰白的身影,牵着一抹长石灰的小小身影,缓缓朝着遮天盖日的城墙走去。
“方才犹豫了?”鹤栖寒轻声问,“住处有什么难处么?”
“不想让师尊受累,亲自走过来的。”
“怎么让我不劳累?”
沈浊看了一眼奈何城的禁制:“砸了。”砸了禁制,云舟就能进去了。
鹤栖寒声音淡淡:“出去莫说是我教的。”
鹤栖寒牵着他的手,慢慢悠悠地进了奈何城。
奈何城里是一片广阔的荒漠,视野边缘是无人的空城,只有些许地方有人气。
月明星疏,两人的身影缀了一层冷月颜色,在荒漠上扯出两条狭长的黑影。
沈浊仰起头看鹤栖寒。
月光下,鹤栖寒的肌肤颜色冷得不像凡人,眉眼骨相无不逸然。
察觉他的视线,鹤栖寒偏下头看他:“怎么?”
黑发散下,拂过沈浊的面颊。
烨然若仙。
沈浊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着,师尊的病要快些好起来。”
无论是风寒,还是旧伤,抑或是心病。
鹤栖寒声音泠然:“会的。”
只要霜雪龙吟,别再折腾他,或强逼着让他对沈浊起什么心思了。
不知是两人之中谁毒奶了一口,在奈何城安顿下来后,鹤栖寒的病没有好,反而更加缠绵病榻。
鹤栖寒整日整日昏睡——半是疲惫,半是装的,为了去见幽都之主——沈浊不知内情,日日外出,想找出白骨崖的位置,摘来天心草给鹤栖寒医治。
不久后便是月圆。
月圆之日是鹤栖寒与鬼王约定去幽都的时间。
当夜鹤栖寒留了一具昏睡的化身,自己出了两人居住的阁楼。
月色冷寂。
鹤栖寒裹了一件纯黑的斗篷,踽踽独行。
临近幽都,空气阴冷了些。鹤栖寒拽紧了斗篷,步履匆匆。
他在街角看见了沈浊。
小孩子抱着满满一罐清露,视线没在鹤栖寒身上停留,面色冷淡地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