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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病榻(1 / 2)

鹤栖寒胸前有一根长石灰色的系带,将漆黑的斗篷束在他身上。

修长的指尖扯开了系带。

黑影轻盈地落下,碎纱在空中散开,模糊地勾画着鹤栖寒的腰身,最终缀在鹤栖寒脚边。

那抹黑色变成了鹤栖寒偏爱的云峰白,灯火掩映中,鹤栖寒身形不动,似乎不打算去捡自己挑掉的斗篷。

沈茫面色苍白地注视着鹤栖寒。

厉鬼们乍然安静下来,注视鹤栖寒的视线如同带着刮骨的剧毒,令人毛骨悚然。

“沈茫,”鹤栖寒在厉鬼的注视下毫无波澜,微微伸出手,像是回应沈茫方才扶住他的邀请,“捡起来。”

想牵住鹤栖寒,就要帮他做事。沈茫熟悉这种等价交换,他与鹤栖寒之间,曾经存在过许多类似的交换。

曾经的沈茫会欣然答应这种交换,可现在未必。他想将鹤栖寒拽回过去的漩涡,鹤栖寒便要让他看清,他如今是怎样一副又当又立的丑陋模样。

厉鬼纷纷悲哀地恸哭。

脱离人、妖、魔三道,dú • lì于世的鬼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柄……怎能轻易为人折腰?

可那人是沈茫最想挽留,却因他的一意孤行被逼走的人。

在厉鬼无望的阻止下,沈茫俯下了身子。

鹤栖寒指尖微颤,没想到他会如此果断地抛弃曾经营营汲汲的鬼王的尊严。

“你再靠近,我会伤你。”鹤栖寒冷言最后提醒他,试图依靠他自己清醒。

他们早已反目成仇,又何必自欺欺人。

沈茫的动作却更快了。

一手承接鹤栖寒伸出的指尖,另一手陷入柔软的斗篷。

指尖相触的瞬间,鹤栖寒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

而后真如他先前预警的一般,抬手狠狠劈下。

白净的手祭出鬼气,擦过沈茫的指尖,砍向他脆弱的脑后——

他这一手没留情,沈茫的头骨被劈得七零八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杀不死他,却能让他消停几日了。

厉鬼嘶嚎着,要将鹤栖寒碎尸万段。

但鹤栖寒已经顺势捞到了魂册,身形消散在天地间:“鬼王……我厌恶你,与他人无关。况且,时日不复来。”

即便他愿意,他们的关系,也再也回不到从前。

沈茫挣扎的动作停息,眸光涣散了。一向纹丝不动的面容上,浮现出空洞的绝望。

出了幽都,鹤栖寒几乎是跪在墙根旁。

以一身活人灵脉,强行动用鬼气,鹤栖寒五脏六腑都宛如着了火,从双足到腰椎,没有一处能支撑起全身的重量,步步踉跄,皆是煎熬。

远处,暮色近冥,在鹤栖寒的目光下,夕阳消去了最后一点殷红。

幽都与外界时间流逝不同,鹤栖寒与沈茫对峙的片刻,外面已经过了近一天。

他捂着胸口,踉跄着站起身,想要走回住所。

若是走得快些,还不至于浪费沈浊夜半特意跑出来为他取的那罐灵露。

鹤栖寒的斗篷落在了幽都,奈何城的阵阵阴风吹来,鹤栖寒强忍着战栗,却忽然觉着风小了许多。

他挣扎了一会儿,仰起头。

熟悉的长石灰色身影映入眼帘。

沈浊用身子为他遮住了大半的阴风,见鹤栖寒仰头,没见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眸光从关切变为陌生。

“抱歉,”男孩沉声道,“我认错人了。”

鹤栖寒轻轻阖眸:“还是多谢你替我挡风。”

即便斗篷掉了,可他身上有别的掩饰。马甲没掉,他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

可他不知道,自己腰间还有一根从斗篷上拽下来的长石灰色系带,是前几日同沈浊一起买的。

白中灰极为显眼。

沈浊眸中神色复杂一瞬,脱下自己的外衫,俯身给他披上,不着痕迹地抽走了那根系带,缠绕在指尖:“不必谢,告辞。”

鹤栖寒替换掉那个化身时,已经接近午夜了。

身上的痛苦稍稍缓解,他强撑着睁开双眼,披上外衫,却连鞋都忘了穿,赤着脚走到了院落里。

沈浊正盯着一轮圆月发呆,回过头才见鹤栖寒出来,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出口还是经久不变的那句:“师尊醒了。”

鹤栖寒撑着困倦,胡乱而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口干,想吃灵露。”

沈浊怔了一瞬,呆滞地举起手中空空如也的坛子。

——刚刚吃完。

他本以为师尊今日在外面那么劳累,不会再醒来了,便赌气地吃了所有灵露。

“……没事。”鹤栖寒看着他唇角未干的灵露湿润,一瞬间身形缥缈,差点想倒地直接睡过去。

亏心事做多了,果然会有报应。

他踩着院中的沙地,坐在沈浊身旁的石椅上。

沈浊的目光跟着他雪白的足背,一路来到自己面前,描摹着他在细沙之上留下的一串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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