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端涂着红色油漆的铁钩被硬生生挤进两块木板之间,利用杠杆原理撬动数枚沾染点滴锈迹的铁钉从孔洞中拔出,发出“砰砰”的响声。夜晚寂静的码头上,带着黑色油污的刺鼻水面闪动着、反射着远处高楼大厦投射出的灯光。这里没有星光与月光,所有的一切都被隐没在黑暗里,如同一片被遗弃在城市中的荒漠,只有破旧集装箱里不断晃动的手电筒亮光、迅速窜过路面的老鼠、湿漉漉的地面和不断发出的、钉子拔出时发出类似枪声的噪音才表明这里并非真正的荒郊野岭。
虽然木质棺材上用喷漆写着收件人的联系方式,但由于物流停滞,这件物品就一直停留在码头的集装箱里。或许再过几天,码头所有人就会将集装箱里的东西拍卖出去,让那些期望通过高买低卖、抱有暴富幻想的人们一个dǔ • bó的机会。
这里是纽约日裔黑帮管辖的地盘,这也是他不得不来到这里、而不是预订拿取货物的原因。纽约的黑帮战争的导火索是菲斯克·威尔逊遇上了来自国土安全局的麻烦事,有些势力认为自己可以摆脱金并的控制,使得原本某些来自不同黑帮的命令不再流通。现在这个木质棺材真正的收货人来到了这里,他并不打算通过合法手段去收取货物,而是趁着这个四下无人的夜晚、以及码头管理员老婆生孩子的机会溜进来,在其他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自己的货物。
信息时代的优势,就是可以随时追踪物流信息。
“我还以为你会被拆成一堆废铁呢。”
尼克·弗瑞轻轻吹了声口哨,用手电筒扫过木质棺材里堆放在干稻草上的人形内容物——仿照他的外形建造的Life-ModelDecoy项目——如今这具由精密机械和塑胶外皮身体的仿生外皮已经被割开,胸腹部和脖颈下的聚乙烯仿生肌肉纤维和复杂的电子设备完全裸露出来,一个个数据接口和银灰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他瑞熟练地拿出一个手机大小的仪器,将仪器延伸出来的数据线插入Life-ModelDecoy胸口的数据接口,开始读取其中的数据。他没能找到GPS卫星定位数据,但他却发现了一份从未见过的文件,文件标题表明了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这份文件的存在印证了他的猜想,同样也代表了皇帝对他使用Life-ModelDecoy试探他世俗身份时展现的底线。
抹去GPS卫星定位数据使其不能成为证据,并且还愿意配合地给出黑暗教团舰队的情报,表明皇帝不愿意计较他这次对“萨洛蒙”这个世俗身份的探究。但是被剥掉仿生外皮的Life-ModelDecoy则表示皇帝并不容忍他再次进行类似的行为,就像《教父》电影里把被砍掉的马头塞进导演的被子里那样,这是一种警告。
尼克·弗瑞不是一个不识趣的人,他乐于接受警告。
这一次是Life-ModelDecoy被剥掉外皮,那么下一次被剥掉的就是他自己的皮了,他见识过皇帝过去审讯毒贩时活剥人皮作为恐吓,甚至还让一些亡命之徒产生了恐惧情绪。尼克都不知道一个从未加入过黑手党的人怎么会拥有如此西西里老派黑手党风格的手段,但这并不重要,他甚至不知道这次的剥皮流程完全由黛娜一手操办——作为从魔女手中获赠链锯剑原型机的人造人女仆,黛娜很喜欢使用具备单分子高强度振金合金的链锯武器,比如用来切开坚硬牛骨时才要用到的链锯匕首。
使用这种工具剥皮时,需要极其灵巧的手腕才能确保皮肤与肌肉完整分离。黛娜用链锯匕首切割与分离血肉时所展现出的游刃有余,使其看起来像是一门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许多皇帝使用“萨洛蒙”这个世俗身份进行的杀戮活动与审讯都有她的参与,她穿着高跟鞋的红色底部是被敌人鲜血染红的。对她来说,完整剥开聚乙烯仿生肌肉纤维和塑胶外皮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她也对试探皇帝世俗身份的尼克·弗瑞充满愤怒。
她没有把自己放进棺材里,并且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尼克·弗瑞一刀,就已经算是她听从命令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比如尼克·弗瑞在接收数据的时候似乎Life-ModelDecoy启动了什么程序,仿生机体下方堆叠的干燥稻草开始冒出肉眼可见的轻烟。突然间轻烟化为明火,黑色的焦痕眨眼间在黄色的稻草间扩散,几乎不可见的蓝色火光瞬间包围了Life-ModelDecoy整个机体。
尼克·弗瑞下意识后退两步,扯断了数据线,他立刻拔腿狂奔,滚滚浓烟从他身后敞开的集装箱里涌了出来。夜晚的码头逐渐亮起微弱的火光,紧接着火光开始蔓延,黑夜中也能清晰看到的浓烟逐渐升起。
“MotherFucker!”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快步走向码头,解开束缚着小船的缆绳,跳上停靠在私人码头边的快艇,启动引擎快速逃离了现场。Life-ModelDecoy的机体并不具备耐高温性能,至少这台机体不行,所有的电子元件和数据都会被这场火灾吞没,即便是纽约消防部门也无法从残骸中找出任何有关Life-ModelDecoy的痕迹。虽然没能下载到完整的信息,但尼克·弗瑞手上的文件足以指出黑暗教团舰队的位置,并且能够引起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各国国防部长的重视,而不是将其视为巴尔干半岛暴君的疯狂呓语。
当码头的火灾引起附近停靠游艇的码头管理员注意的时候,尼克·弗瑞乘坐的快艇早已顺着伊斯特河逆流而上驶进长岛市南部的新镇溪。紧接着他再次隐没进没有任何监控的贫民窟,带着储存了重要信息的设备摆脱了任何形式的信息追踪,在途径最后一个摄像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摄像头比划了一个中指——他认为有人正在看着他,将他今晚去往码头收取数据的行为尽收眼底——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种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让观察他的人知晓他接下来的行踪。他是特工之王,真正的特工之王,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头衔。
他认为皇帝很重视自己。
这是实话,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视,皇帝根本没有追踪他,也没有通过任何摄像头监视、监听他。姐妹会和禁卫修会都没有收到相关命令,所有情报机构只保持了对尼克·弗瑞最低限度的追踪,然后将数据资源和算力投入到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上。
“我召唤你来,是为了芬布尔之冬!”衰老的独眼男人站在木屋前高声喊道。建造在山脚平坦草原上的木屋此刻已被冬季的大雪覆盖,能够养育羊群的鲜嫩青草全都死去,进入下一个生命周期的轮回。今年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冬天来得很早,而且很冷,冷到居民们不得不支付大笔的取暖费,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火山活动却愈发频繁,似乎随时都有喷发的趋势。“这个冬天永远不会结束!”他大喊道,“巴德尔已经死了很多年,这天早该到来了!巴德尔是我最好的猎犬,他很残暴,很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