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克劳馥不止一次见过皇帝,她也是少数知晓皇帝世俗身份的人,毕竟在成为一国之君前他就支持着她的冒险活动。但她也清楚皇帝的世俗身份与皇帝这个身份所代表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后者具备前者的一切智慧与理性,但唯独缺少了前者的幽默感——她之所以敢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她见证过皇帝战斗的场面——她无法用语言去表达,因为任何经过人类大脑处理加工后的文字都无法直观描述那种雷霆般的残暴与迅猛。虽然她不完全赞同拉托维尼亚发生的血腥改革,但她理解这么做必要性以及皇帝的决心。她是历史学家,她知道巴尔干地区的动荡需要强有力的独裁手段与武力,这是伦敦大学那座象牙塔无法教导她的知识。
她向皇帝表达过抗议与理解,后者非常欣赏她的建议与dú • lì思想。
那是在亚马逊雨林,在帕依提提人与圣三一雇佣兵决战的前夜。她见证过基特城的拜占庭人的家园如何成为一座与世隔绝的机场,那儿的人民又是如何成为皇帝的士兵,她担心帕依提提人也会有如此遭遇。这是劳拉·克劳馥在皇帝与帕依提提女王签订农业补助协议和收购协议以外少有不赞成的事。
她独自穿过雨幕,追上禁卫军的脚步在装甲车和篝火中间见到了他。只是靠近她便感受到了温暖,被雨水带走的热量似乎以一种超自然的方式回到了她的身体,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在意这种小状况,直到她在卡玛泰姬图书馆被那枚幽灵子弹击中心脏。
直到那个时候,她会再次才感受到那股超自然的热量。
“但我们没有时间了,整个巴尔干地区必须以最快速度转型并打造成一座堡垒。对于在这个过程中付出的代价……我很抱歉,但我不是没有给他们选择,更加未来富裕的生活和毫无意义迷信,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我们在谈论的是生存和自由,那些人有选择更加美好生活的自由,也有选择愚昧至死的自由。”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饱含磁性,“除了那些以血缘、宗教和民族组成的武装团体,没有太多无辜者会死于毫无意义的战争,这是我唯一能向你做出的承诺。人类的每一滴血都将洒落在对抗外星人的战争中,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私欲白白流淌。”
“吾主,她还活着。”
“我知道,那枚子弹不会要了她的命。”翻阅纸张的声音在静谧的病房里显得非常吵闹。即便空调将适宜温度的微风吹进房间,劳拉·克劳馥仍然觉得自己右边站着一颗炽热的恒星,她的皮肤几乎要被烤焦了,而她心脏部位的冰冷刺痛则让她不停地打哆嗦。这种半冷半热的感觉令她作呕。当她勉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炽热的感觉消失了,只留下心脏处沉甸甸的、宛如塞进一颗石头般的冰凉,就好像刚才她所体会到的极端温差只是幻觉,只是精神上的臆想。
“看,她醒了。”萨洛蒙又翻了几页纸张,悠闲得像是二十世纪某一天早晨正在看报纸的的中产阶级家庭男主人,“我们的抢救很及时,她不会有太多后遗症。给我们一些独处时间,汉谟拉比。”
“是,吾主。”金甲巨人点点头,离开了病房,在劳拉·克劳馥的模糊视线留下闪烁的金色光辉。“我会在病房门口等待您的召唤。”
“首先,我想向你道歉,劳拉。”高大的男人俯下身,扶着她的脊背帮她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我给予你这份进入图书馆的权限并不是想要你的命,你在图书馆中遇到的情况是一个意外。作为卡玛泰姬的主人,让客人遭遇危险是我的失职。”视线与理智渐渐清晰的劳拉·克劳馥刚刚意识到坐在自己病床边的人是谁。她想问些什么,就被萨洛蒙用一根手指制止了,“你想知道的一切将会在之后获得解答,但不是现在。对于你所遭遇的意外,卡玛泰姬将会给予相应的补偿,同时我也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件事丧失冒险精神……我知道这件事挺诡异的,但你遇到的怪事也挺多,这根本不算什么,不是吗?”
最后上扬的语调与嘴角昭示着此刻在这里说话的并不是皇帝,而是讨人喜欢的萨洛蒙。
“让我一个个解答问题,好吗?”
“你有没有看到毛线团?那是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女人,她……”
“别担心,我们可爱的预言家女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事实上她过得很开心,如果你走出病房就会看到她正坐在沙发上吃甜品。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来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