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沉连眼睛里都带了一丝笑意:“你这是在恭维我?”
“我说的是实话。”
到了就寝的时间,百里乐央主动提出要让出床位,自己跑到一旁打坐练功,看着倒是十分勤勉的样子。
宁千沉也随着她,自行躺下,只是时不时会看一眼她。
底子的确不错,就是开蒙太晚,但幸好足够勤奋,领悟性高,又有他的一手安排,如今倒也算是个中好手。
对上白玉晨或许不够,但单对上其他的玄机门弟子,倒是可以一搏。
说来也是他足够大方,硬是让雁书用委婉的方式将自己修行的功法教给了她。
鬼门独一份的功法不比其他正派功法,不需要十年二十年的精进,只要骨骼匹配,领悟绝佳,再加以一些外力和宝物的辅助,短时间内可以有所小成。
再者来说,他自创的这套功法本就是为了克制正派武功,对于她来说也十分适合。
看着她配合心法运行了几个大周天,天边的夜幕也浓重到快要接近黎明时,这才轻轻地打了个呵欠。
仿佛这一夜的未眠都不足为惧,她就坐在哪儿练武都让人赏心悦目,看着看着……也就要天亮了。
为了让他好眠,她还特地熄掉了所有的烛火,现下屋里暗得连月色都没有,只能模模糊糊地看着影子。
可偏偏宁千沉的眼睛极好,不管是远处的东西,还是暗夜里的一切,都能看得十分清楚,所以在百里乐央摸着黑伸腿时,他是看了个明明白白。
眼见她蹑手蹑脚地起身喝水,又轻轻地移动到窗边趴着,他硬是没出声。
天没亮,可她在那里,却像燃起了灯火。
一些一直被压抑着的情感此刻也开始盛放,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他在暗处一回望,一眼便瞧见了那个蹲在溪水边喝水的小女孩。
同样的夜晚,也是同样的人,却有着不一样的心境。
曾经的她干净透明,瘦弱的身子蹲在那里令人生怜,可偏偏转过来的脸那般无暇纯净,透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和藏着暗处的他打了个招呼。
那时他亦是年少,被人追杀至重伤,无意闯入她在的地方躲避,却在情况危急、生死一线之时仍然一眼万年。
那仿佛是一种救赎,如同黑夜里的一束光,让他以为几近黑暗的人生其实也满怀希望。
她看了过来,面对着满身血污的他没有害怕,而是洗了洗手走近了两步:“你受伤了吗?”
远处的人在逼近,想要赶尽杀绝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可他偏偏没头没脑地想要赌一把:“是,有人在追杀我。”
“那你藏好些。”她甚至褪下了斗篷给他盖上,又打开香包撒了一地遮掩血气,这才朝着来人的方向走过去。
“别……过去!”
他小声的呼唤根本没有作用,一边紧张地等待着她会不会告发自己,一边却又期待着她的善意。
果然,她聪明地带着人绕了个弯去了别处,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就这样裹着一个小女孩的斗篷,捧着从地上捡到的空香包,一路逃回了鬼门。
那一别,已去经年,可那一眼,也足够一眼万年。
哪怕到了后来,他知道了她是谁,身在玄机门的情况,也知道她痛恨鬼门,仍然没法忘记过那晚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