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于原神山的魔物为避战火,聚拢到半山寺以求庇护,翻山越岭,优胜劣汰,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苦力,亦带来远方的消息。此番进兵原神山的两位魔主,一曰赤枭王,一曰罗?王,后者即是狄陵的旧主,奚破军因此会错了意,一念之差,惹来杀身之祸。
瘦木与狄陵计议定当,招来一干魔物,将半山寺前的尸骸丢下深渊,打几桶水冲洗干净。为首的魔物唤作“伯鹄”,乃是原神山中土生土长的魔物,颇有手段,亦颇有威信,他稍加忖度,觉得这些尸骸丢下万丈深渊,固然一了百了,省事省力,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他凑到狄陵跟前,陪着笑脸问了几句,狄陵懒得多管,挥挥手表示打扫干净就行,怎么打扫无所谓。
伯鹄心中有数,恭送狄陵回转半山寺,扭头唤来一干手下,先将死尸剥得赤条条一丝不挂,皮甲兵器堆到一旁,再割下精壮的好肉,用大筐运到山泉旁洗去血水,晾在枝头晒成肉干。在伯鹄指挥下,诸多魔物各司其职,往来奔波,忙得不可开交。彼辈吸饱了血气,浑身力气正没处用,正好借此发泄一番,忙得很充实,这些都是过冬的口粮,理当妥为收藏,不可浪费了。
奚破军一支偏师不过百余人,半天光景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太阳下山前,半山寺已恢复了平静,山门前的血迹仔细冲刷过,只剩一些淡淡的绯红
,再过些时日也将消失殆尽,惨烈的杀戮就此翻过一页,深渊多了些残骸,枝头多了些肉干,魔物们露出幸福的痴笑,憧憬着饱暖的未来,仅此而已。
翌日一早,狄陵出得半山寺,四下里兜了一圈,颇为满意。他将伯鹄唤上前,命他挑选魔物,在山崖后避风处搭建几处茅棚,清点人头,造下名册呈上来,此后他们以劳役换取半山寺庇护,打水煮饭,伐木开石,塑佛修庙,有缘者可免除劳役,收作记名弟子,传授修持法门。
狄陵一条木棍,打得奚破军溃不成军,伯鹄看在眼里,艳羡不已,若他有这等神通手段,又何至于躲在原神山里,带着一干弟兄餐风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寒冬之时还不得不自相残杀,这种日子他已经过够了!半山寺愿意庇护他,他毫不犹豫抓住这机会,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
伯鹄并不知晓,半山寺的佛堂中还有一尊大佛,静静注视着局势演变,必要时不吝出手,轻轻推上一把。
奚破军几乎全军覆灭,只有寥寥数名伤兵,缺胳膊少腿,落在了最后,侥幸逃过一劫。彼辈咬着手指偷窥,不敢露头,见奚将军死于非命,心惊胆战,夹着尾巴逃出原神山,心急慌忙往上报,消息很快传入赤枭王耳中。
赤枭王形貌清矍,眼眶凹陷,气质颇为沉定。血气魔物多是穷形恶状的野兽,
一言不合赤膊殴斗,粗鲁难驯,如赤枭王这般人模人样,处事不惊,放眼瑞法界亦属难得。得知奚破军覆灭的消息,赤枭王不觉皱起眉头,沉吟许久,将那几个伤兵唤来,和颜悦色询问仔细,命他们退下安心养伤,无须再上阵冲杀。
彼辈千恩万谢,战战兢兢退了下去,奚扫彗立于赤枭王身旁,忍不住出言相询:“败军之将,贪生怕死,留下来难免动摇军心,何不干脆杀了祭旗?”
赤枭王淡淡道:“兵者凶器也,吃败仗在所难免,看在他们还知道赶回来报信的份上,从宽处置,否则以后打了败仗就一哄而散,找谁去问个明白!”
奚扫彗想了想,颔首道:“大王考虑周详,是这个理。”
赤枭王道:“那厮自称原神山半山寺弟子狄陵,半山寺却是从未听说。”
奚扫彗苦思冥想,一拍大腿猜测道:“狄陵乃是罗?王的手下,为其看守血池,颇有凶名,那‘半山寺’多半是罗?王新起的桥头堡,扼守要地,阻挡我军长驱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