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绝伦,一派胡言。这帮闹事的举子,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取消此次大比资格,领头者革除功名。”
左都御史邱大人当着元康帝的面,口吐芬芳,大发雷霆。
为什么?
因为这帮举子指着御史台大骂国之蛀虫。
他身为左都御史,御史台老大,若是不将这帮闹事的举子狠狠收拾一顿,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这身官皮。
一帮还没当官的举子,竟然敢挑战官威,若是不严惩,将来必然会有人有样学样,整个天下真要乱套了。
“邱大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举子们敲登闻鼓纵然不对,可他们一片赤诚之心却也不能被忽略。最近,你们御史台的确有些过分了,逮着几本杂书大肆弹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御史台集体没事干,故而没事找事。”
次辅崔大人阴阳怪气,少不得借机敲打嘲讽。
左都御史邱大人吹胡子瞪眼,“怎么着,崔大人认为这帮举子闹事,瞧登闻鼓还有理呢?简直荒唐。莫非是崔大人给了这帮举子闹事的胆量。”
“胡说八道!邱大人,莫要肆意攀扯。尽管你是左都御史,本官身为次辅,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对象。”
左都御史邱大人呵呵一笑,“崔大人最好别阻拦本官。陛下,微臣恳求下旨严惩这帮闹事的举子。”
“陛下,邱大人分明是在挟私报复,正好应证了闹事举子们说那句失去了公心,全是一片私心。士林败类就藏在朝廷,就藏在天下官员中,此话果然没错。微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查御史台,这些年他们弹劾百官,其中恐怕有不堪言之目的。”
次辅崔大人也不是好惹的,直指御史台公器私用,弹劾百官是假,打击报复是真。只要不顺他们的意,就搞个弹劾,朝堂党争皆因御史台而起。
左都御史邱大人气得嗷嗷大叫,他和姓崔的势不两立。
两人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当着元康帝的面争论不休,其他人皆冷漠看待。且等他们吵架吵完了再说。
元康帝对于两个臣子吵架,不置可否,始终不发一言,没有出言制止。
他手里正正捧着一本书,杂书《镜花缘》第一册。
手边则放着举子们的奏本,上书请朝廷驱逐蝇营狗苟之辈,还天下朗朗乾坤。
《镜花缘》别看是本杂书,但也是一本合格的小说。剧情**迭起,节奏明快,遣词用句很是优美,每一章还配一到两首酸诗。
显然,写作之人用了心思,其才华皆在这本书中展现。
“武清县还是有读书人嘛。”
元康帝感慨了这么一句。
方内监微微一躬身,“陛下英明。武清县过去文风不盛,只因地处山区,土地贫瘠,当地民众贫困所致。”
“那地方很穷吗?”
“不算最穷,却也算不得富裕。”
哦!
元康帝没再说话。
只是……
大殿内怎么突然安静下来,吵架啊?继续吵架啊!
难道是吵完了吗?
元康帝透过,朝堂下一看,咦,朝臣们都盯着他看,且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左都御史邱大人更是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仿佛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大事。
“诸位爱卿怎么都不作声了?朕想听听各位爱卿的意见,你们不说话怎么行。”
“陛下在看《镜花缘》?!此乃大逆不道之邪书,究竟是谁将此书呈在陛下跟前,此人必定包藏祸心,理应拉出去斩首。”
左都御史邱大人一脸痛心疾首,痛恨不已。张嘴就是斩首。
元康帝就有点不高兴了,“此书是朕想看,吩咐内侍监购买。邱大人莫非是想斩首朕?”
“微臣不敢!但,陛下乃天下之主,岂能看着等邪书。”
“是不是邪书,看了才知道。你们御史台逮着这本书大肆抨击,恨不得将写书的人大卸八块。你们让朕下旨,朕总得看看里面的内容吧。连内容都不明了,就胡乱下旨,此乃昏君所为。朕非是昏君,莫非爱卿是庸碌之人?”
“陛下言之有理。邱大人实在是小题大做。”此辅崔大人趁机上眼药。
邱大人横眉冷对,“陛下,臣不是庸碌之人。臣一心为国为民,只是言辞激烈了些。”
“你也知道自己言辞激烈。一大把年纪,以后说话谨慎些。不就是敲登闻鼓,朕都不着急,爱卿何须着急。”
元康帝态度平和,继续看杂书。
并示意几位爱卿继续商讨,最好是当场商量出一个结果。
崔大人大声领命,还冲邱大人笑了又笑,似乎是在嘲笑对方的愚蠢。
邱大人冷哼一声,不与蠢货一般见识。
和稀泥首辅温大人出列,“既然陛下让我等商量出一个章程,大家都说说吧。这帮举子敲登闻鼓,肆意辱骂朝廷命官,的确胆大妄为。但,一片赤诚之心,也需我等重视。”
“依着首辅大人的意思,举子们闹事就算了?简直荒谬!”左都御史邱大人一天不怼人,就不舒服。
温大人捋着胡须,也不介意对方的态度,“罚,肯定要罚,但必须掌握好其中分寸。像是革除功名,就不必了。读书不易,大家都是经历过的。可不能寒了天下举子的心。
且,此次事件必然会传遍天下,将来史书上也会记上一笔。若是邱大人无所谓担上酷吏的名声,你尽管自行其是。”
处置几百个闹事举人,若是过分严厉,史书必然要记上一笔,酷吏的名声跑不掉。
何必呢?
身前身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