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迟迟脚踩着石头,受伤的左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右手提着酒坛,看上去潇洒又惬意,她拉长声音,淡淡瞥了元峋一眼,凉凉地道:“喲,前男宠,你莫非是又要自动送上门求虐待?”
元峋拉下脸,手化掌为刀,虚虚在空中砍过,威胁她道:“又想找死么?”
他像条猎犬一般,眯缝着眼睛围着她不住打量,舌尖顶了顶下颚,恶声恶气地道:“说,你们私下又想算计我什么?”
宁迟迟也如他那般拿余光打量着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喜服,看来还没有回过镇南王府,想必是得知陆旻和行踪,要不是没追到,要不就是追杀失败,跑到她这里来挖消息来了。
她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算计你的狗命。”
元峋冷哼一声,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毫不见外长臂一伸,将她手上的酒坛夺了过去,仰起头就喝。
宁迟迟也不客气,立即抬脚踢向他的腰。
“宁迟迟,再动手动脚我要还手了啊,瞧你弱得跟颗小白菜似的,我只用一根小手指头就能摁死你。”元峋往旁边一躲,气急败坏地威胁她。
“啊呸!你当清风寨是什么地方,岂能由你来白吃白喝?”
宁迟迟扑过去要抢酒坛,他手伸得高高的,举起酒坛让她够不着,借着身体灵活左右躲闪,还不时朝她示威,仰头咕噜噜大口喝酒。
最后见她上串下跳累得气喘吁吁,怕她气着了招来土匪围殴自己,元峋决定息事宁人,手在怀里一掏往她面前一伸,果真她蓦地停住了。
元峋手心托着一锭十两左右的雪花纹银放在她面前,嫌弃地道:“呐,给你银子,按着你山下黑茶寮的价钱,也只多不少。”
宁迟迟心里笑得快要抽筋,面上却仍然冷着脸哼了一声,抢过银子上下抛了抛,白了他一眼道:“算你识相,以后上山记得交过路费。”
“哼,也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在土匪窝里吃的苦都没有跟你算,还有我天生品德高洁,坐怀不乱,没有趁机占你便宜。”
“呸,也要你能占到啊。”
元峋当做没有听见,瞧着她幸灾乐祸地道:“被主子骂了吧,与虎谋皮岂有那么简单,想算计我,你们两个加起来......”
他停顿了下,觉得自己说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这句话吹得太过,改口道:“可惜你们两人都心怀鬼胎。再说呢,主子上面还有主子,二主子做不了真正的主。”
两人在山上也相处了一段时日,宁迟迟知道元峋嘴碎,没想到他嘴碎得像是走家串户搬弄是非的婆子,他平时打探消息也是这样的么?
她只抬头看着西沉的斜阳,当他是乱犬吠的狗,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元婆子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仍旧喋喋不休地道:“我说呐,皇上就是太笨,要是换做我,干脆将你的身世昭告天下,顺便显示他的仁慈,封你个公主郡主什么的,远嫁出去和亲,让你去祸害别的国家。
要不将你随便许配给个不成器的勋贵子弟,每天折磨你不给饭吃,还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不过以你的凶残,最好还是把你许给看不顺眼的仇家,借你的手灭了仇家的九族。”
宁迟迟心微沉,皇上要是真这样做,既堵了读书人的嘴,要是她抗旨不尊,有理也变成了无理。这个世道女子嫁人生子不过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反而她占山为王才为异类。
她瞧着元峋得意的嘴脸,冷笑道:“嫁人啊,好似这个想法也挺好,我可以嫁给陆旻和,他长得好看,又身份尊贵,我可以助他登上大位,然后再来取你的狗命。”
“你想得倒挺美,陆旻和就算再不得皇上欢心,皇上也不可能让你嫁给他,他还怕最后这个天下改姓宁呢。”
元峋嘲讽地看着她,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大口酒,慢条斯理肯定地道:“陆旻和来找你,不过是来看你有没有算计到我。”
狗东西脑子还挺灵光,宁迟迟心里暗骂,她鄙夷地道:“你要是不怕的话,这么急吼吼地上山做什么?有本事的话直接打到京城去啊。”
酒坛里的酒空了,他将空坛随手往旁边一扔,身子后仰双手撑在身后,神情惆怅,长叹道:“我心怀天下百姓,忧国忧民,跟朝廷打起来我不怕,我怕苦的是天下苍生,最后我们两败俱伤,大齐落入异国之手。”
宁迟迟淬了他一口,“啊呸。要是你有这般胸襟,怎么不干脆将军权交出去?”
元峋斜睨着她,“你少说风凉话啊,你连几两银子的酒都舍不得,十万大军倒不心疼说交就交?我还怕元氏祖宗从祖坟里爬起来要跟我算账。”
宁迟迟的道德感比元峋要低,主要是她现在成日还为保小命而忧心。她觉得现实太过荒唐,陆旻和,元峋,她,三人互为仇敌互相防备,却是这个世上唯一彼此能说上话的人。
天一点点暗下来,山上越来越冷,宁迟迟只觉得无限寂寞,她裹紧衣衫站起来,仔细打量着元峋的神色,怜悯地道:“滚吧,早点回益州城去。”
元峋捂着肚子,脸色渐渐发白,他蓦地看向宁迟迟,气急败坏地道:“你......”
“回益州城找个大夫去好好看看。”宁迟迟哈哈大笑,说完立即后退几步,看着元峋像是弹弓一般弹起来,飞快往茅厕跑。
“宁迟迟,你个混账,老子要杀了你!”元峋神色痛苦,一边跑一边骂,他腹痛如绞,她居然敢在酒里下毒!
元峋拉得腿肚子发软,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由老仆搀扶着,站在大王院门前,咬牙切齿地道:“给我用力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