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迟迟只管装傻充楞不说话,见礼到文昭的祖母定国公老夫人,她年纪看上去比闵大学士夫人要大上几岁,头发已经全白,脸皮上的肉耷拉下来,不笑的时候总觉得她一直在生气。
文昭的母亲闵夫人看上去和善许多,脸上带着些笑意,眼里却没有什么喜气,本来温和的眉眼,也无端多了几分冷意。
宁迟迟假意没有看到,只管着施礼,一圈礼行下来,觉得比在清风寨爬上爬下还要累,腿都开始发酸。
“大家都坐吧。”闵大学士夫人笑着招呼,又指着宁迟迟道:“沈姑娘坐到我身边来,老婆子上了年纪,耳朵眼睛都不好,离远了听不清也看不见。”
嬷嬷搬了圈椅放在几个老夫人中间,宁迟迟见几个年轻的夫人都坐在下首,她想了想走过去坦然坐下,瞄到定国公老夫人婆媳的神色又不好了几分,心里忍不住偷着乐。
真是吃饱了太闲没事做,去赏花饮酒作诗啊,没事弄这些小手段来考验她。
她能理解她们,她的身世尴尬,要是文显娶了她,别想有什么大前途。要是不娶,又不敢公然抗旨。
可有本事去与皇上抗议啊,跟她下绊子挑刺,不过是是柿子捡软的捏。
定国公老夫人神色更为不虞,她掀了掀眼皮,冷冷问道:“你可曾读书过,家里都还有哪些人?”
宁迟迟又想笑了,她的身世后宅妇人不知晓还情有可原,可闵大学士这样的人精岂有不知之理?这样问不过是要借机发难,想着她不过一个孤女,不能明面做得太难看,言语间奚落几句,占些口舌上风让她没脸。
这些就是宅斗么?宁迟迟只觉得有些好奇,她才从宫斗转到了宅斗,前面宫斗她直接将杨淑妃打趴下了,难道她这时候也要出手直觉揍人么?
想到对方是老人,又想起陆旻和先前话,她决定还是息事宁人。
“读过啊,三字经读得可熟了。家里人呀,还有个阿娘,其他的都去世啦。”宁迟迟笑颜如花,眨着眼睛神态天真,老老实实回答着问题。
“你阿娘没有教你规矩么?”定国公老夫人眼神更冷,闵夫人也神色淡淡,垂下眼眸不说话。
宁迟迟一点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地问道:“什么规矩啊?为什么你们都说规矩?我规矩都照着你们学的,有哪里没学对么?”
“你......”定国公老夫人怒了,闵大学士夫人忙出声打圆场道:“哎哟,我们几个老婆子坐在一起说古,小姑娘哪里听得进去,阿昭,你领着沈姑娘出去逛逛樱花林。”
“是,我早就想去了呢。”文昭站起来笑着招呼小娘子们,宁迟迟也随大流站起身,不顾身后各种眼光走出了正厅。
婆子抬了软轿来,文昭挥挥手让她们下去,笑着道:“外面日头正好,离樱花林也没有几步路,我们走着去也能说说话。”
小娘子们叽叽喳喳,相熟的自发挽在一起,有人在偷看宁迟迟,虽然好奇却又不敢上前来跟她搭话。闵五姑娘靠近她,低声问道:“上次我见你跟燕王在一起,你们很熟吗?”
宁迟迟看着明显是为了心上人,满面郁色与纠结的小姑娘,正当最好的年华,又生于钟鸣鼎食家,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
所有的烦恼不过是为了那人的一颦一笑,对比起自己举步维艰的生活,她幸福得真是令人嫉妒。
宁迟迟笑着睁眼说瞎话否认:“不熟啊。”
闵五姑娘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重又爬上了喜气,挽着宁迟迟的手叹道:“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啊,我上次见到就在想,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好看。
后来听说是宸妃娘娘家的侄女,怪不得啊,宸妃娘娘长得也好看,话本里写的妖妃就是她那样的吧......”
文昭涨红了脸,拼命咳嗽打断她,闵五姑娘呐呐住了口,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宁迟迟,慌忙着道歉:“不是,我不是说宸妃娘娘是妖妃,我就想说她长得好看。”
宁迟迟也哭笑不得,闵五姑娘心思单纯,想到什么说什么,百无禁忌。
文昭与她比起来,两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能者多劳,操心的事也会更多。
“没事,我也觉得她长得好看,比屋子里的那些夫人都好看百倍。”宁迟迟心眼小,想到先前那些人的眼光,这时候暗戳戳地装口无遮拦回击。
她相信文昭肯定会将两人的对话回去一一告知,想到她们气歪了鼻子的模样,就无端觉得开心。
“你也这么认为吗?”闵五姑娘见宁迟迟大度不计较,又听到她光明正大说别人的坏话,顿时引以为知己,抢着兴奋地道:“不好看就不好看,还不许人说出来,不说就好看了吗?哎,昭姐姐你别掐我啊......”
文昭神色尴尬中带着恼怒,见其他小娘子已循声望了过来,她又忍住气,忙指着前面的园子道:“我们去那边亭子里坐下歇歇,尝尝今年的春茶。”
樱花林里种了许多种樱,粉的红的白的,满树繁花开得正绚烂,花瓣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整个园子望去像是打翻了颜料瓶,美得夺目。
宁迟迟见惯了清风山上各式的花与景,那种磅礴大气与天然去雕饰,院墙围起来的风景哪能与之相比。
她只随意看了几眼,眼神到位表达了惊艳之情,随着大家赞叹几句,然后走进亭子里坐下歇息。
丫鬟婆子蹲在旁边煮茶,宁迟迟打量着四周,樱花林角落有道角门,此时被人推开,一群衣着光鲜的少年郎,三三两两走进来。
走在最前的身量高挑,雪白宽袖大袍,玉饰腰带下,纤腰不足一握。玉面敷粉,唇红齿白,修眉下一双多情凤眼,鬓角斜插着几朵海棠,映得人更为风流。